“净化心灵?明辨是非?!”
玉罗刹那带着烤土豆香气(在墨玄闻来简直是讽刺)的戏谑话语,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狠狠砸在墨玄已然崩溃的神经上。
“呕——!!!”
回应玉罗刹的,是墨玄更加撕心裂肺、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干咳。他像一只被丢进滚油里的虾米,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因剧烈的生理反应而猛烈抽搐。那浓郁到实质化的黄绿色恶臭烟雾,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怪物,死死缠绕着他,疯狂地钻入他的鼻腔、口腔,甚至每一个毛孔!眼泪鼻涕早已糊满了那张曾经苍白清癯的脸,此刻只剩下狼狈和极致的痛苦。什么智珠在握,什么阴郁深沉,在绝对恶臭的物理攻击面前,统统化为乌有,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空气的绝望渴求。
更让他精神几近崩溃的是,书房四壁上,那些用玉罗刹独特“锅铲体”书写的歪理标语,在弥漫的恶臭烟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拥有了生命,扭曲着、嘲笑着:
【偷窃是低效的资源再分配!】——墨玄感觉自己像个愚蠢的、自投罗网的小偷。
【劳动光荣,盗窃可耻,积分清零!】——他甚至开始荒谬地思考,扫大街是不是真的比现在这样好受点?
【净化心灵,明辨是非!】——这他妈就是净化?!这简直是灵魂层面的谋杀!
精神污染!这是赤裸裸的精神污染!物理攻击混合着歪理洗脑,双重暴击!墨玄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孔不入的恶臭和荒诞彻底吞噬了。
“啧,看来效果有点…过于拔群了?”玉罗刹站在门口,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土豆,一手用锅铲嫌弃地在鼻子前扇了扇风,眉头微蹙,“这‘玉氏特调心灵净化弹’的配方…看来比例还得调整,后劲太冲,用户体验不够友好啊。”
他话音刚落,那原本只局限于书房的、如同实质的恶臭烟雾,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开始顽强地顺着门缝、窗缝向外扩散!如同打开了地狱的泄洪闸,那股混合了陈年臭豆腐、腐烂榴莲、发酵鲱鱼以及硫磺的终极恶臭,迅速蔓延开来!
“呕…什么…什么味儿?!”
“我的天!茅房炸了吗?!”
“不对!比茅房…呕…臭一百倍!是…是玉教主的书房方向!”
“救命啊——!”
刚刚被土豆“安抚”下去、正在“和促会”服务窗口排队登记领土豆(作为惩罚凭证)的“0元购”暴徒们首当其冲!这股超越人类忍受极限的恶臭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放倒了一大片!仓库门口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的呕吐和哀嚎!扛着的土豆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紧接着,这股恶臭风暴席卷了整个“和促会”总部大院!
值夜的守卫扔掉了兵器,捂着鼻子狂奔。
睡梦中的文书小吏被活活臭醒,趴在窗边狂吐。
连后院马厩里的马都开始不安地嘶鸣、尥蹶子!
整个总部如同被投下了一颗臭气弹,瞬间陷入生化危机般的恐慌和混乱!
“失策失策!”玉罗刹看着门外迅速蔓延的混乱和此起彼伏的呕吐声,脸上的戏谑终于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计划外的小小懊恼(但绝对没有愧疚)。他迅速丢掉手里的土豆(精准地落入远处的垃圾桶),拎着锅铲,声音通过内力瞬间传遍整个总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救灾抢险般的急迫:
“紧急状态!启动‘和谐新风’预案!第一组!立刻开启所有门窗!把后院那八台给农场大棚鼓风的大功率风扇给本座抬过来!对着总部主楼,最大风力!吹!”
“第二组!通知魔教农场!立刻!马上!紧急调运十车!不!二十车!最新鲜的、带刺的黄瓜过来!要顶花带刺水灵灵的!人手一根,堵住鼻孔!快!”
“第三组!组织还能喘气的!把仓库里那批滞销的、号称能‘强力去污除味’的‘圣火牌超浓缩洗洁精’全给本座兑水稀释了!用大桶!满院子泼!重点是书房门口!”
“其他人!不想被腌入味的!给本座撤到上风口!捂住口鼻!快动起来!”
玉罗刹的指令清晰而高效(虽然内容依旧荒诞),混乱的场面迅速被组织起来。很快,巨大的鼓风机轰鸣声响起,八道强劲的气流如同愤怒的风龙,咆哮着冲向被恶臭笼罩的总部主楼!新鲜的、带着泥土和露水气息的黄瓜被一筐筐运到,人手一根,不管有用没用,先死死怼在鼻孔上!稀释的洗洁精水被泼得到处都是,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廉价的柠檬香精混合着恶臭的、更加诡异复杂的味道…
在强风、黄瓜和洗洁精水的三重(物理和心理)攻势下,那恐怖的恶臭终于被压制、驱散了一些,至少让大部分人能勉强喘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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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墨玄被两个戴着浸湿黄瓜面具(玉罗刹的临时发明)、强忍着呕吐冲进书房的“和促会”杂役,像拖死狗一样拖到外面相对“清新”的院子里时,他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
他瘫软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浑身沾满了灰尘和可疑的污渍,昂贵的青衫皱得像块抹布。头发凌乱,脸上泪痕鼻涕痕混合着灰尘,糊成一团,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阴郁书生的模样?他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混合了洗洁精柠檬味和淡淡黄瓜清香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身体的抽搐。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屈辱。
玉罗刹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根新鲜的、顶花带刺的黄瓜,正嘎嘣脆地啃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墨玄,眼神平静,既没有胜利者的嘲弄,也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纯粹观察实验结果的兴味。
“感觉如何,墨先生?”玉罗刹的声音透过黄瓜的咀嚼声传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随意,“这‘净化心灵’的体验,够不够深刻?够不够…提神醒脑?”
墨玄费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聚焦在玉罗刹那张昳丽却可恶的脸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无力。他想说话,想怒斥,但一张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看来是挺深刻的。”玉罗刹点点头,仿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蹲下身,用啃了一半的黄瓜指了指墨玄,又指了指依旧散发着余威的书房方向,“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了?”
墨玄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如果能杀人,玉罗刹早已被千刀万剐。
玉罗刹无视他杀人的目光,自顾自地说下去:“首先,关于沈千山那笔烂账。本座的立场很明确:他欠我的利息,还没收够!他死了,本座亏大了!所以,任何导致他提前死透、让本座利息打水漂的人或势力…”他顿了顿,眼神陡然锐利如冰锥,精准地刺入墨玄的眼底,“都是本座的敌人。明白吗?”
墨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眼底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玉罗刹知道了?他到底知道多少?!
“其次,”玉罗刹的锐利瞬间收敛,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啃了口黄瓜,“关于那块‘浩然令’…或者说,你们‘影楼’真正想要的东西?”
墨玄瞳孔骤缩!他果然知道影楼!
玉罗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真的‘浩然令’在哪?本座当然知道。利息还没收够的地方,本金自然藏得稳妥。想要?可以。”
墨玄的心脏猛地一跳,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嘶哑地问:“…条件?”
“简单。”玉罗刹露出一个极其无害、甚至带着点善意的笑容,“帮本座做件事。一件…对你们‘影楼’来说,也算专业对口、轻车熟路的小事。”
墨玄警惕地看着他,没说话,等待下文。
“本座最近,”玉罗刹叹了口气,用黄瓜指了指远处还在忙碌着泼洗洁精水、清理现场的“和促会”人员,以及那几个扛着大风扇累得直喘气的魔教护法,“家大业大,开销也大。总有些不长眼的‘害虫’,想在本座这和谐的花园里捣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特别是那种躲在暗处,嗡嗡叫,还带点毒的小虫子。”
他重新看向墨玄,笑容灿烂:“你们‘影楼’,不是最擅长清理这种阴暗角落里的‘害虫’吗?帮本座把这些藏在和谐表象下、嗡嗡乱叫、试图破坏大局的‘害虫’找出来,清理干净。就当…是你们‘影楼’在和谐江湖重新开张的‘投名状’兼‘开业大酬宾’了。事成之后,‘浩然令’的下落,本座双手奉上。这笔交易,很公平吧?”
墨玄沉默了。他的大脑在恶臭残留的眩晕和玉罗刹那套歪理邪说的轰炸下,艰难地运转着。玉罗刹这是在借刀杀人!利用影楼的力量去铲除那些反对他“新秩序”的势力!但…“浩然令”的诱惑太大了!而且,影楼也确实需要重新在阳光下活动的契机…哪怕这契机充满了屈辱和荒诞。
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他堂堂影楼使者,竟被逼到如此境地!但看着玉罗刹那双洞悉一切、仿佛能将他看穿的眼睛,再想想书房里那如同梦魇般的恶臭…反抗的念头刚一升起,生理性的恶心感就再次翻涌上来。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洗洁精和黄瓜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一丝隐藏极深的算计。
“…好。”墨玄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此事…影楼应下了。”
他似乎觉得不够“专业”,又咬着牙,极其屈辱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背诵某种耻辱的流程:“属下…属下去注册个‘除虫公司’?”
“嗯!孺子可教也!”玉罗刹满意地点点头,用黄瓜拍了拍墨玄的肩膀(后者身体猛地一颤),“注册名字本座都想好了,‘影楼害虫防治专业服务社’,怎么样?朗朗上口,通俗易懂!记住,要合法经营,照章纳税,积分达标才能申请营业许可哦!”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墨老板,赶紧去洗洗吧,味儿忒大。注册的事,明天找百晓生代办,提本座名字,手续费打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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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临。
“和促会”总部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臭气袭击后,终于勉强恢复了平静。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混合了柠檬洗洁精、黄瓜清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刻入灵魂深处的余味的复杂气息。大量窗户敞开着通风,八台大功率风扇依旧在角落里疲惫地嗡鸣。
原魔教总坛、现黑木崖农场深处,圣女直播带货的草棚隔壁,一个临时搭建的、更加简陋的茅草棚里——这便是玉教主的临时“行辕”了。
棚内弥漫着新鲜番茄藤蔓的气息。玉罗刹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斜倚在一堆干草垛上,面前放着一本厚厚的、封面被酱汁染花的账册。他手里没拿锅铲,而是捏着一枚边缘磨损严重、纹路却异常清晰的古朴铜钱。
油灯的光晕在他昳丽的脸上跳跃,一半明亮,一半隐于阴影。他另一只手拿着一支蘸了墨的毛笔,在账册最新翻开的一页上,龙飞凤舞地写下标题:
**【新利息项目:历史遗留问题清理费(预估)】**
笔尖顿了顿,他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茅草棚的顶,投向深邃的夜空和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和促会”总部废墟(指书房)。嘴角勾起一丝玩味而冰冷的弧度。
“利息啊利息…”一声轻不可闻的低语,在番茄藤蔓的清香中飘散,“本金还没动,这清理‘害虫’的工钱…该算多少合适呢?”
他放下笔,拿起那枚铜钱,凑近油灯仔细端详。灯光下,铜钱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铜绿融为一体的凹痕,以及凹痕旁一个同样微小的、如同眼睛般的奇异符号,清晰地显现出来。
玉罗刹的眼神变得深邃难测。他伸出另一只手,从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散发着浓郁酸辣气息的粗陶泡菜坛子里(里面腌着农场新产的“幽冥”辣椒和“圣火”萝卜),捞出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很小,在暗红色的泡菜汁里浸泡着,正是墨玄在书房触发假令牌时,遗落的那枚奇特的、非金非铁的暗器碎片。碎片边缘锋利,上面同样蚀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与铜钱上那个“眼睛”符号一模一样的印记!
玉罗刹将碎片凑近铜钱,两个符号在灯光下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他看着这完美重合的印记,又看了看泡菜坛子里翻滚的辣椒和萝卜,最后目光落回账册上那个新标题。脸上的表情,如同一个精明的商人,在评估着一桩风险巨大、但回报可能超乎想象的…古董买卖?
“啧,”他轻啧一声,随手将暗器碎片又丢回了咕嘟冒泡的泡菜坛子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先腌着吧,去去晦气。这陈年老账的利息…慢慢算。”
他合上账本,将那枚铜钱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然后揣回怀里。往后一倒,舒服地陷进干草垛里,随手拽过旁边一个刚摘下来的、饱满多汁的番茄,吭哧咬了一大口。酸甜的汁液顺着他沾着草屑的下颌流下。
油灯的火苗摇曳了一下,棚内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和咀嚼番茄的细微声响。江湖的暗流,历史的谜团,如同坛子里翻滚的泡菜,在寂静的夜色中,悄然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