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血债初啼

作者:兰陵不肖生 更新时间:2025/7/29 22:19:06 字数:3424

西北方,那片蠕动的、吞噬光线的阴影领域,如同活物般缓缓扩张。黑袍“隗”的身影在其中心若隐若现,无形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整个百丈坪,让混乱的厮杀都为之凝滞了片刻。

望楼顶端,玉罗刹(玉衡)的身影在黑袍的威压下显得异常单薄,锦袍在无形的压力下紧贴身躯,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他手中的玄铁锅铲(守匙杖)上,那层暗红色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抗着阴影的侵蚀,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嗡鸣,仿佛在回应着跨越数百年的血仇呼唤。

“‘小虫子’?”玉罗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慵懒,不再是戏谑,而是淬了冰、淬了火、淬了无尽岁月的恨意与刻骨嘲讽,“躲藏?不,本座只是在…耐心地计算利息。利滚利,利滚利…算到你连本带息,倾家荡产也还不清!”

最后一个“清”字出口,如同点燃了引信!

玉罗刹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并非高速移动的残影,而是一种近乎空间跳跃般的诡异闪烁!前一瞬还在望楼,下一瞬,那沾着油污与血渍的袍角,已出现在距离隗那片阴影领域不足十丈的半空!

他手中的玄铁锅铲,不再是厨具的模样。暗红光芒暴涨,隐约显露出其更古老、更狰狞的轮廓——那是一柄造型奇古、通体黝黑、布满暗红血槽与繁复星纹的短杖!杖头并非铲形,而是尖锐如矛,又似扭曲的龙牙!

“玉家血债——!先收点利息!”

玉衡(玉罗刹)厉啸一声,手中守匙杖悍然刺出!没有华丽的光影,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聚到极致、仿佛能撕裂空间本身的暗红血线!血线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高温灼烧般的嗤嗤声,连那无处不在的阴影威压都被强行撕裂开一道缝隙!目标直指阴影中心那模糊的黑袍轮廓!

这一击,快!狠!绝!带着玉家灭族之恨沉淀数百年的凶戾煞气!

黑袍下的阴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显然,玉衡这骤然爆发、无视空间距离的突袭,超出了“隗”的预料。

一声非人的、带着恼怒的嘶鸣在所有人脑海炸响!

隗周身的阴影瞬间沸腾,如同无数条漆黑的毒蛇狂舞着迎向那道暗红血线!阴影与血线在半空轰然碰撞!

没有惊天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玻璃同时被碾碎的刺耳摩擦声!碰撞的中心点,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塌陷了一瞬,形成一个短暂的小型黑洞!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剃刀,向四面八方疯狂溅射!

嗤啦!

距离稍近的几具尸体、散落的兵器,被乱流扫过,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连地面坚硬的岩石都被犁出深达数尺、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沟壑!

玉衡的身影在能量乱流中倒飞而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手中的守匙杖光芒剧烈明灭,暗红血线已然消散。他勉强稳住身形,落在一块凸起的巨大残碑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了一瞬,嘴角溢出一丝刺目的鲜红。

阴影领域中心,隗的黑袍剧烈翻涌,边缘处似乎被那暗红血线灼烧掉了一小片,露出下方更加深邃、仿佛连接着虚无的黑暗。那非男非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蝼蚁伤到的愠怒和更深的冰冷:

“玉家的…血炼煞气…还有点意思…可惜…太少了…”

声音一顿,陡然变得无比怨毒,“就像…当年玉家满门的血…远远不够平息本尊的饥渴!”

轰!

随着隗的怨毒之语,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污秽的阴影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带着吞噬万物生机的死寂,朝着立足未稳的玉衡狂涌而去!那洪流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在哀嚎挣扎,赫然是被他吞噬的历代强者的怨念残魂!

玉衡瞳孔微缩,守匙杖横在身前,杖身星纹疯狂闪烁,引动百丈坪古战场沉积的浓郁煞气,在身前形成一面厚重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血盾!

轰隆隆——!

阴影洪流狠狠撞在血盾之上!这一次,是沉闷如滚雷的巨响!大地在哀鸣,整个百丈坪都在剧烈震颤!血盾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被阴影不断侵蚀、消融。玉衡脚下的巨大残碑寸寸龟裂,他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后滑行,在坚硬的岩石地面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顶尖力量的碰撞余波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整个战场!无数正在厮杀的人被掀飞,惨叫着撞在废墟上。靠近碰撞中心的区域,无论是影楼杀手还是“赏金猎人”,身体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碾压,瞬间爆裂开来,化为漫天血雾!

百丈坪,真正化作了修罗血池!

---

远离核心战场的魔教农场方向,喊杀声、兵刃碰撞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残酷的生存悲歌。

孤鸿子站在一处断墙的阴影里,如同泥塑木雕。他脸上泪痕未干,混着血污和尘土,一片狼藉。那双曾傲视群雄、追求剑道极致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农场入口的方向。

那里,不再是田园牧歌的葱郁山峦,而是炼狱的入口。

简易的木栅栏早已被冲破、点燃,熊熊火光映照着惨烈的厮杀。曾经扛着锄头、挑着粪桶的原魔教教众,此刻穿着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布衣,挥舞着简陋的武器——锄头、钉耙、甚至削尖的木棍,结成一种粗陋却异常坚韧的阵型。

阵型核心,是圣女。

她早已不是那个在直播间推销辣椒酱的明艳女子。一身粗布衣裳被撕破多处,脸上沾着烟灰和血污,发髻散乱。但她手中挥舞的,不再是辣椒酱坛子,而是一柄沾满粘稠黑油的简陋火把!她眼中燃烧着比火焰更炽烈的决绝,如同不屈的战旗!

“守住粮仓!后面就是婆娘娃儿!退一步,大家一起饿死!”一个粗豪的声音嘶吼着,是魔教左护法。他挥舞着一柄抢来的鬼头刀,刀法大开大阖,毫无章法,却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将一个试图冲破防线的叛徒连人带兵器劈飞出去!代价是肩膀上被狠狠砍了一刀,深可见骨,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他却恍若未觉,怒吼着又扑向下一个敌人!

“放火油!烧死这帮忘恩负义的畜生!”右护法的声音尖锐而凄厉。他指挥着几个同样浑身浴血的汉子,将一桶桶刺鼻的黑色液体(似乎是菜籽油混合了辣椒粉和某种刺鼻草药)泼向汹涌冲击的叛徒人群。圣女手中的火把适时掷出!

轰!

烈焰瞬间升腾!惨叫声、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几个浑身着火的叛徒惨叫着翻滚,反而冲乱了己方的阵脚。

然而,叛徒人数众多,且大多曾是魔教精锐,武功远高于这些临时拼凑的农夫。防线在疯狂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堤坝,不断出现裂口。

噗嗤!

一柄长剑从一个农妇打扮的教众背后刺入,前胸透出!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染血的剑尖,手中紧握的、用来戳人的铁叉无力地掉落。她回头,看着身后粮仓的方向,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鲜血,然后软软倒下。

在她倒下的瞬间,旁边一个瘸了一条腿的老汉,红着眼,嘶哑地吼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猛地扑向那个抽剑的叛徒,死死抱住对方的腰,张开仅存的几颗黄牙,狠狠咬在对方的脖子上!叛徒惊怒惨叫,疯狂地用剑柄砸老汉的头颅,鲜血和脑浆迸溅,老汉却死不松口!

这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孤鸿子空洞的眼瞳深处!

没有绝世武功。

没有侠义口号。

没有利息本金。

只有最原始、最笨拙、最惨烈的——守护!

守护身后粮仓里那点救命的种子。

守护简陋窝棚里瑟瑟发抖的亲人。

守护这片刚刚长出点绿意、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土地!

为了这点东西,这些曾经被江湖唾弃的“魔教妖人”,这些在玉罗刹新秩序下只想安心种地的农夫,这些他孤鸿子曾经不屑一顾的“底层蝼蚁”,正在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用最卑微的生命,一寸一寸地丈量着生存的底线!

他们的抵抗毫无美感,笨拙得令人心酸,却带着一种撼天动地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磅礴力量!

孤鸿子那早已干涸的眼眶,再次涌上滚烫的液体。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灰烬,而是被这惨烈守护所灼烧出的、滚烫的岩浆!

他缓缓低下头。

目光,落在被他弃如敝履、深深插入脚边泥泞中的“秋水”剑上。

剑身蒙尘,光华不再,倒映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照着他自己那张布满血污、泪痕、绝望与某种新生的痛苦挣扎的脸。

剑圣?

荣耀?

无上剑道?

在这片用生命守护家园的烈焰面前,在这柄沾满泥污的剑面前,所有曾经支撑他存在的意义,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那么…不值一提!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的低吼,从孤鸿子喉咙里迸发!这声音包含着无尽的痛苦、自毁般的嘲讽,还有一种破茧而出的、近乎绝望的决绝!

他猛地弯腰!

那只曾握剑追求极致完美、不染纤尘的手,此刻沾满污泥、血痂和草屑,带着一种近乎亵渎般的颤抖,却无比坚定地,一把抓住了深陷泥泞的“秋水”剑柄!

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却点燃了他心中那团沉寂已久的火焰——不再是追求飘渺的“道”,而是守护眼前这片燃烧的土地、这些卑微却无比高大的生命!

他猛地将剑从泥泞中拔起!

泥水四溅!

曾经光可鉴人的“秋水”剑身,此刻裹满了污秽的泥浆,黯淡无光,像一根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烧火棍。

孤鸿子不再看剑。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前方农场入口那最激烈的战线缺口!那里,几个凶悍的叛徒正疯狂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圣女和左右护法浑身浴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没有惊天剑意。

没有孤鸿绝招。

只有一声沙哑到极致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挤出的嘶喊,伴随着一个拖着泥泞长剑、踉跄却决绝冲向战团的、如同疯魔般的身影:

“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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