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天宫市,公园废墟上的冰层在都市灯火的映照下,反射着支离破碎的冷光,融化的水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玄一那番关于“同盟”与“公平竞争”的宣言,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在每个人心中荡漾。
五河琴里迎接着玄一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口中的加倍佳棒棒糖被无意识地咬紧,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司令官模式下的她,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眼前这个男人——陌羽玄一,或者说假面骑士Decade——所展现出的实力和背后深不可测的能量(那一道来自宇宙深处、瞬间湮灭陨石的光束,至今让她心惊),已经远远超出了拉塔托斯克能够正面抗衡的范畴。与其树敌,不如暂时顺势而为。更何况,他提出的“公平竞争”,至少在表面上,与拉塔托斯克尊重精灵意愿的宗旨并不完全冲突,尽管这无疑给未来的行动套上了一个紧箍咒。
数秒的沉默后,琴里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凝重稍稍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决策者的务实和冷静。她将棒棒糖从口中拿出,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开口:“‘同盟’这个词或许有些正式,但至少,在避免无谓冲突、为精灵提供更好选择这一点上,我们确实有对话的基础。”她目光扫过被凛子紧紧护着、依旧有些怯生生的四糸乃,以及凛子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既然如此,作为‘同盟’方展现的诚意,”琴里话锋一转,提出了具体的建议,“天道凛子和四糸乃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AST虽然暂时撤离,但DEM社可能还在暗中窥视。她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设施完善且隐蔽的地方进行休养和调整。拉塔托斯克在市区内设有一处高度保密的精灵专用公寓,环境舒适,配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全方位的防护系统,能够确保她们不受打扰。在四糸乃的灵力状况稳定下来、并且她们对未来有了更清晰的规划之前,那里可以成为她们暂时的归宿。”
这个提议非常实际,也确实切中了当下的要害。凛子重伤需要治疗和静养,四糸乃刚刚经历巨大情绪波动和灵力封印,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适应。拉塔托斯克的资源无疑能提供最好的保障。
玄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凛子,带着询问的意味。他尊重凛子的选择。
凛子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看了看怀中依赖着她的四糸乃,又看了看琴里,略微思索后,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我们接受这个安排。”目前的状况下,这确实是最合理的选择。她也需要借助拉塔托斯克的力量,更好地了解精灵和这个世界的现状。
“很好。”琴里点了点头,随即通过耳麦低声下达了指令,安排接送和安保事宜。
这时,玄一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既然达成了暂时的共识,我有一个要求,或者说,一个必须遵守的条件。”
琴里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我的另一个身份,陌羽玄一,尤其是与鸢一折纸的关系,”玄一的目光锐利,“必须绝对保密。不能在折纸面前,以任何形式暴露我就是Decade”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触碰的底线,“这是我同意‘同盟’的前提。”
他非常清楚,一旦让折纸知道她苦苦追寻的“杀害父母的精灵”相关线索,以及她所效力的AST的对手,竟然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哥哥,将会引发何等无法预料、甚至可能摧毁她的风暴。在找到真相、做好万全准备之前,这个秘密必须守住。
琴里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她通过拉塔托斯克的资料,自然知道鸢一折纸与陌羽玄一(或者说她认知中的鸢一玄一)的兄妹关系,也深知折纸对精灵的执念。玄一的这个要求,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可以。”琴里回答得干脆利落,“拉塔托斯克会严格封锁相关信息,确保你的日常身份不会受到干扰。对折纸上士,我们只会提供必要的、经过筛选的信息。”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做到,甚至有利于维持表面的平衡。
“嗯。”玄一微微颔首,对这个答复表示接受。他接着说道:“另外,五河士道。”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空间,看到Fraxinus医疗舱里的那个少年,“让他好好把伤养好。明天周一,我希望在我的历史课上,能看到他准时出现,并且精神饱满。我不希望我的学生因为‘课外活动’耽误了学业。”这话听起来像是老师对学生常规的关心,但结合他的身份和刚才发生的一切,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仿佛在提醒士道(和琴里),“学生”依然是他的首要身份之一。
琴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会转告他。”她心里清楚,这位“陌羽老师”的话,现在可不仅仅是老师的叮嘱那么简单了。
玄一又将目光转向一直守在凛子身边的城户真织:“真织。”
“玄一哥!”真织立刻应道,脸上带着关切和跃跃欲试。
“你这几天,就留在凛子身边,照顾她,也陪着四糸乃。”玄一吩咐道,“直到她们完全适应新的环境。”他知道真织和凛子关系亲近,有她在,凛子和四糸乃也能更快地放松下来。
“明白!包在我身上!”真织用力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一定会照顾好凛子姐和四糸乃的!”她本来就对照顾人很有热情,更何况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的凛子和四糸乃。
安排妥当后,玄一不再多言。他最后看了一眼凛子和四糸乃,对她们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转身,身影很快融入公园边缘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他需要尽快返回家中,应对妹妹折纸那边必然存在的疑问。
不久后,一辆外观普通、内部却经过特殊改装的厢式车悄无声息地驶到公园附近。在真织和拉塔托斯克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伤势不轻的凛子被小心翼翼地用担架抬上了车,四糸乃则紧紧抱着四糸奈,一步不离地跟在旁边,小手始终拉着凛子的衣角。真织也一同上车,负责沿途照料。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的天宫市街道上,穿过繁华的市区,最终驶入一处看似普通的高级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通过几道隐蔽的身份验证后,电梯直接将他们送到了顶层一个占据整层的、安保极其严密的单元。
这里,就是拉塔托斯克设立的精灵公寓之一。内部装修精致而温馨,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还配备了先进的医疗室和监控中心。工作人员早已准备好,立刻为凛子进行了更专业的伤口处理和身体检查。四糸乃被安排在了凛子卧室隔壁一个布置得充满童趣和安全感的房间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陌羽玄一用钥匙打开了自家公寓的门。客厅的灯亮着,鸢一折纸正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AST的作战服衬底,显然也是刚回来不久。她听到开门声,立刻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玄一,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哥哥,你回来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玄一能听出那平静下的疑问。今晚公园那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件,AST出动又撤离,他作为普通市民,晚归的理由需要解释。
“嗯。”玄一换上拖鞋,神态自然地走到客厅,将外套挂好,“学校有点事,处理得晚了些。回来路上看到公园那边好像有骚动,还封路了,绕了点远路。”他轻描淡写地解释着,语气平常,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突发事件耽搁的普通教师。他看向折纸,“你呢?今天训练结束得这么晚?”他知道折纸不会主动提及AST的具体任务,但他需要引导话题,避免她深究自己的行踪。
折纸的目光在玄一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找出什么破绽,但玄一的表情毫无异常。她微微垂下眼帘,回答道:“嗯,临时加练。”言简意赅,符合她一贯的风格。她没有追问公园的事,或许是对AST的保密条例有所顾忌,也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愿将哥哥卷入那些危险的事件中。兄妹间默契地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早点休息吧。”玄一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明天还要上课。”
“好的,哥哥。”折纸应道,看着玄一关上房门,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也归于平静。
拉塔托斯克精灵公寓内,夜已深。
经过初步治疗和补充营养后,凛子的脸色好了很多,但精神和身体上的疲惫依旧沉重。她被真织和医护人员劝说着,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四糸乃洗过了热水澡,换上了干净温暖的睡衣,却不肯独自睡在分配给她的房间。她抱着四糸奈,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来到凛子的卧室门口,小手扒着门框,露出一双怯生生又充满依赖的蓝色大眼睛,望着床上的凛子。
凛子看到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忍着伤口的疼痛,微微撑起身体,对着四糸乃露出一个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
“过来吧,四糸乃。”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充满了暖意,“今晚和姐姐一起睡,好吗?”
四糸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点缀了星光。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迈着小步子快速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钻进了温暖的被窝,紧紧地挨着凛子,仿佛这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安全感。她把四糸奈放在自己和凛子中间,一只手紧紧抱着手偶,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抓住了凛子的衣角。
凛子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四糸乃海蓝色的头发,感受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放松下来的身体。
“睡吧,四糸乃。”凛子低声说,声音如同夜风中最轻柔的催眠曲,“姐姐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们会安全的。”
四糸乃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往凛子身边又靠了靠,鼻息间是凛子身上淡淡的、让她安心的气息。经历了漫长的恐惧、绝望和分离后,这一刻的温暖和安宁,显得如此珍贵。在凛子轻柔的抚摸和令人安心的承诺中,四糸乃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沉沉睡去,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心的弧度。
凛子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孩,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坚定。她轻轻拉好被子,确保四糸乃不会着凉,然后也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疼痛依旧存在,未来的不确定性也依然笼罩,但至少此刻,她们拥有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拥有了彼此。
窗外,天宫市的夜景璀璨而安宁。公寓的隔音极好,将外界的喧嚣完全隔绝。这一夜,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但在这个隐秘的角落,温暖和希望,正悄然驱散着漫长寒冬留下的最后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