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完全降临,天宫市体育馆却仿佛白昼。无数灯光将这座巨大的建筑勾勒得如同璀璨的水晶宫殿,人潮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一条条发光的河流,涌向唯一的入口。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尖叫、粉丝团整齐划一的口号、以及黄牛党最后的叫卖声。这是一场属于夜晚的盛大狂欢,而舞台中央,将是那位银紫发的歌姬。
场馆内,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看台上座无虚席,荧光棒的海洋随着暖场音乐变换着色彩。万丈龙娥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蓝色的眼眸映照着舞台的流光溢彩,手里挥舞着两根荧光棒,跟着节奏用力摇摆。
“哇——!这气氛!这灯光!太厉害了!”龙娥兴奋地大喊,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声浪中。
桐羽兔坐在她旁边,琥珀色的眼眸地扫过全场,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温度计的小型仪器,屏幕上的数值正在缓慢爬升。“环境灵能背景辐射值比入场时上升了0.3个单位,仍在正常波动范围内。但观众平均情绪兴奋指数已超过标准大型集会活动阈值17%。”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旁边玄一的耳中。
玄一微微点头,目光沉静地扫视着整个场馆。他坐在女孩们中间,仿佛只是一位被学生拉来凑热闹的普通老师,但全身的神经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灰白色的Decade驱动器就藏在风衣内侧,触手可及。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狂热,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次声波般的低频扰动,混杂在场馆本身的声浪和观众的生物电场中,难以察觉,却真实存在。
“哼,蝼蚁之众的喧嚣罢了。” 八舞耶俱斯塔抱着手臂坐在另一边,靛青色的眼眸打量着四周狂热的人群,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高傲,但眼中也有一丝被这宏大场面触动的好奇,“不过,此地汇聚之‘气’,倒也算得上磅礴。”
“肯定。大规模同频情绪共振现象显著。集体无意识在此场景下被高度调动,是研究社会心理学和群体行为的宝贵样本。” 八舞夕弦平静地评价道,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记录仪,但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紫绀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不安掠过。体内沉寂的灵结晶,似乎对空气中那无形的扰动,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抵触。
夜刀神十香坐在玄一另一侧,手里紧紧抓着一袋刚才在场外买的炒面面包,但此刻她完全没心思吃。紫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舞台侧幕的方向,那里是后台入口。士道……士织就在里面。她能通过微弱的契约感应,感觉到士道此刻紧张、忐忑,又带着决意的复杂心情。
“士道……一定要小心啊。”十香低声喃喃。
玄一听到了她的低语,目光也瞥向后台方向。佛拉克西纳斯的监控显示,士道(士织)已经换上了美九为他准备的那套精致的、带着些许舞台感的白色裙装,正在后台候场。美九的情绪值高得异常,灵波活跃度也在持续上升。而DEM安插在场馆各处的能量读数,正在悄然发生着规律性的同步波动。
“要开始了。”玄一低声道,声音平静,却让旁边的几个女孩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忽然,全场灯光骤然熄灭!
人群的喧哗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随即又迅速化为一片充满期待的寂静。
一束纯白的光柱,如同天国之门洞开,笔直地打在舞台中央。
光柱中,一道身影缓缓从升降台升起。
银紫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星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袭纯白镶钻的曳地长裙,勾勒出完美无瑕的身形。精致的容颜在妆容的修饰下,美得如同降临凡间的女神,不染一丝尘埃。紫水晶般的眼眸缓缓睁开,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屏息凝神的人群,红唇微启,一个完美到极致的笑容在脸上绽开。
诱宵美九
没有音乐前奏,没有华丽的开场特效。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光柱中,抬起手中的定制麦克风,轻轻贴近唇边。
然后,歌声响起。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灵嗓音,清澈、纯净,又带着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穿透力与魔力。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涟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扫过整个场馆。上万名观众,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集体失声,只剩下那歌声如同清泉,流淌进每个人的耳中,渗透进每颗心里。
“♪~~初次见面的那天,天空如此湛蓝~~♪”
“♪~~你眼中的光芒,照亮了我的黑暗~~♪”
是她的成名曲《最初的相遇》。简单的旋律,真挚的歌词,经由她的嗓音演绎,焕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彩。观众们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迷醉、感动,甚至有人开始无声地流泪。整个场馆被一种巨大的、温柔而充满掌控感的情绪场笼罩。
坐在前排龙娥已经放下了荧光棒,双手交握在胸前,蓝色的眼眸痴痴地望着舞台,完全沉浸在歌声中。兔手中的仪器屏幕,灵能辐射值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攀升,但她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目光有些怔忪。耶俱矢不自觉地放下了抱着的双臂,靛青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惚。夕弦抿紧了嘴唇,握着记录仪的手指微微用力。十香也微微张着嘴,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舞台上那个耀眼的身影,心里却混杂着对歌声的震撼和对士道的担忧。
玄一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歌声不仅仅作用于听觉。无数极细微的、带着美九独特灵波印记的“丝线”,正随着声波扩散,悄无声息地试图缠绕、贴近场内每一个生命体的意识边缘。对于普通人,这“丝线”带来的是强烈的情绪共鸣和愉悦感,是一种无害的、甚至令人享受的“引导”。但对于灵力敏感者,对于体内拥有灵结晶的精灵,对于身负骑士系统的他们,这“丝线”的触碰,带来的是更深层的影响,甚至是某种隐隐的“牵引”和“共鸣”。
他 体内的Decade驱动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绝不容忽视的震动,仿佛在警告,又像是在与某种同等级的存在“打招呼”。
舞台侧幕,候场区。
五河士织(士道) 紧张地捏着裙摆,听着外面传来的、仿佛拥有魔力的歌声,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耳中,琴里的声音传来:“士道,准备,第二段副歌结束后,美九会介绍你上台。按照排练的走位和动作,别出错。我们全程支持你。”
“嗯……”士织低声应道,深吸一口气。透过缝隙,他能看到美九在舞台中央光芒万丈的身影,也能看到台下那片痴迷的海洋。这就是美九的力量,也是她的孤独。他必须站到她身边去,哪怕是以谎言的方式。
歌声告一段落,美九优雅地放下麦克风,脸上带着温柔而圣洁的笑容。台下的欢呼和尖叫如同海啸般爆发。
“谢谢大家~~”美九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动,“能站在这里,为大家歌唱,是我最幸福的事。而今天,我更加幸福,因为……”她顿了顿,目光投向侧幕,笑容更加明亮,“我邀请到了一位特别的伙伴,一位能理解我的音乐,能用最纯粹的心与我和声的,我珍贵的朋友——五河士织!”
追光灯瞬间打向侧幕出口。
在万众瞩目下,穿着白色裙装的“五河士织”,有些僵硬地、一步步地走上舞台。耀眼的灯光让他(她)几乎睁不开眼,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他(她)头脑发懵。他(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自己身上。
“士织,来。”美九微笑着伸出手。
士织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美九的手温暖而有力,紧紧回握。
“接下来这首歌,《致最初的你》,我想和士织一起,献给大家。”美九看向士织,紫水晶般的眼眸中满是鼓励和温柔,“也献给我们……崭新的开始。”
音乐前奏响起,更加舒缓深情。美九率先开口,歌声婉转。士织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忘记一切,只专注于音乐和与美九的约定,开口跟唱。
两人的声音再次交汇。美九的歌声依旧主导,充满情感和技巧,而士织的歌声虽然生涩,却因为倾注了全部的真挚和努力,竟也动人心弦。尤其是在合唱部分,那种奇特的和谐感再次出现。台下观众的情绪被推向了另一个高潮,许多人跟着节奏摇晃着荧光棒,眼中含着泪光。
后台监控车内,洁西卡 看着屏幕上合唱的两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她面前的另一个屏幕上,显示着数个复杂的波形图和能量读数。代表美九灵波的主波形,此刻正与数十个分布在场馆各处的次级波形发生着强烈的共振,并且振幅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而那些次级波形的源头,正是DEM秘密安装的声波增幅器。
“目标个体灵力输出稳定上升,与增幅网络同步率已达到92%。” 耳机里传来技术员的报告,“‘催化剂’在目标体内持续生效,情绪峰值即将到达临界点。‘特别频率’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混入主声波。”
洁西卡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保护盖。
“再等等……让这虚伪的共鸣,再‘美妙’一会儿。”她低语,目光锁定在屏幕中,因为合唱和美九专注的凝视而显得愈发“动人”的“士织”身上。
舞台上,歌曲进入最后的高潮部分。美九的状态越发亢奋,她的歌声中蕴含的灵力,在DEM增幅器无形的作用下,被放大了数倍,并且开始掺杂进一种极其微弱、却仿佛能直接拨动心弦的特殊频率。
这种变化,普通人几乎无法察觉,只觉得歌声更加“震撼灵魂”、“感人至深”。但场内,拥有灵力或特殊感应能力的存在,感受却截然不同。
这时十香突然闷哼一声,捂住了额头,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头……好晕……歌声……好像……有点奇怪……”
八舞耶俱矢和夕弦几乎同时身体一晃。耶俱矢 感觉体内的灵力一阵紊乱,仿佛被无形的音叉敲击,靛青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何方妖术?!” 夕弦则迅速稳住身形,紫绀色的眼眸中数据流狂闪:“附议,有高强度定向灵波干涉!”
龙娥和兔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晕眩,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脑子里低语。龙娥 甩了甩头:“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好吵……” 兔手中的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灵能读数瞬间飙升至危险区域的边缘:“异常灵能峰值!频率特征与目标〈歌姬〉高度相似,但强度异常,且含有未授权调制信号!”
玄一的瞳孔骤然收缩!来了!DEM动手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混杂在美妙歌声中的、充满恶意的灵波,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开始更加用力地“抓握”场内所有人的意识,尤其是精灵和骑士!他腰间的驱动器震动加剧,甚至开始微微发烫!他猛地看向舞台。
舞台上,美九对此毫无所觉。她完全沉浸在掌控全场的巨大快感和与“士织”“心灵相通”的错觉中。歌声中的支配力,在增幅器和特殊频率的催化下,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这座场馆的神明,所有人的悲喜皆系于她的一念之间!
在歌曲最后的一个高音处,她猛地转过身,面对“士织”,紫水晶般的眼眸中燃烧着炽热到近乎疯狂的光芒,伸出双手,歌声如同誓言,响彻全场:
“♪~~永远在一起吧!士织!只有你,只有你能理解我!只有你能陪在我身边!♪”
这不再仅仅是歌词,这是她此刻内心最真实、最扭曲的渴望,经由被增幅和扭曲的灵力歌声化作实质的冲击,轰向近在咫尺的“士织”!
“唔——!!”
士道(士织) 如遭重击!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发黑,耳中嗡鸣一片,美九那充满支配欲的歌声和宣言如同魔音灌脑,疯狂冲击着他脆弱的伪装和意志!喉咙上的变声器贴片传来过载的灼热感,身上的女装仿佛变成了束缚的枷锁!强烈的晕眩和恶心感席卷而来,他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士织?”美九脸上的狂热还未褪去,看到“士织”突然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搀扶。“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紧张了?还是不舒服?”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从侧幕冲上舞台!是之前一直低调跟在美九团队中、戴着耳机、作工作人员打扮的洁西卡·贝莉!
“美九小姐小心!她状态不对!”洁西卡的声音冷静而急促,瞬间插入两人之间。在美九惊讶的目光和台下观众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一片哗然中,洁西卡 一把扶住了似乎快要晕倒的“士织”,动作看似关心,右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探向“士织”的脑后!
“你做什么?!”美九惊怒。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撕开的脆响。
洁西卡 的手中,多了一顶柔顺的棕色长假发。
而原本“五河士织”站立的位置,那个穿着白色裙装、脸色苍白的“少女”,此刻露出了原本的、属于男性的短发。因为假发被粗暴扯下,几缕原本被固定好的、属于五河士道的黑色短发凌乱地翘起。他(士道)脸上那层精致的淡妆,在惨白的脸色和冷汗的浸润下,显得格外突兀和……怪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舞台上的灯光,依旧璀璨。
台下的喧嚣,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美九脸上残留的关切和惊怒,僵住了,然后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瓦解。
她的目光,从洁西卡手中那顶假发,缓缓移向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到极点的人影——那分明是男性的发型,男性的轮廓,男性的喉结……
“什……么……?”美九的嘴唇颤抖着,发出细微的、近乎气音的声音。她紫水晶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士道,那里面原本盛满的温柔、喜悦、偏执的爱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的茫然,随即,是逐渐积聚、翻涌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属于男性的短发。
看到了那没有假发遮掩后清晰起来的、属于男性的面部线条。
看到了那微微滚动的、属于男性的喉结。
还有那双眼眸,虽然此刻充满了惊慌、痛苦和愧疚,但那眼神……她曾见过的,在学校里,在那个叫五河士道的男生脸上……
“不……不可能……”美九摇着头,向后退了一小步,声音开始发抖,“你不是……士织……你是……你是……”
洁西卡拿着假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得体的微笑,声音不大,却通过她身上隐藏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舞台区域,甚至前排的VIP区也能隐约听见:
“美九小姐,请您看清楚。这位恐怕不是什么‘五河士织’。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面无血色的士道,“男扮女装混入您的身边,真是……令人作呕的欺骗呢。”
“轰——!!!”
男扮女装四个字个字,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美九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欺骗。
男性。
伪装。
接近。
那所谓的“纯净”。
那所谓的“理解”。
那所谓的“伙伴”。
那所谓的“永远在一起”的誓言——
全都是假的!!!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美九喉咙里爆发出来!那不是歌声,那是混合了极致愤怒、憎恶、背叛、绝望与疯狂的哀嚎!庞大的、狂暴的、不再受任何控制的漆黑灵力,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她娇小的身躯中轰然炸开!
银紫色的长发在狂暴的灵力气流中狂乱舞动!纯白的礼服裙摆猎猎作响!她 的紫水晶眼眸,死死地、用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的眼神,盯着眼前那个让她从天堂坠入地狱的“五河士道”!
“男人……肮脏的男人!骗子!无耻的骗子!我要你立刻马上消失!!!!”
伴随着她的尖叫,一直笼罩全场的、那美妙却暗藏陷阱的歌声彻底变质!在增幅器的作用下,那充满了毁灭性憎恶与疯狂的精神波动,如同海啸般以她为中心,向着台下上万名观众,无情地席卷而去!
天籁,在瞬间化作了毁灭的序曲。
而陷阱的闸门,在这一刻,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