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只能举起刀,用物理的方法杀出一条血路。
洞穴墙壁上干瘪的史莱姆们纷纷朝我伸出伪足,迫不及待地要将我身体中水分榨干。
我没有立即冲出去,而是争分夺秒单手持拿黑刀内外挽刀花。
这并非是臭美,而是准备动作,能熟悉武器和自己的“身体”范围。黑刀重心靠前,本身重量对我如今身体来说有点沉,刀背刮擦着左肩,手腕都差点伤到。
不过总比在战斗中挥刀撞中自己肩膀好。
左边洞璧的史莱姆滑动得最快,它朝我伸出淡绿色伪足,朝我扑来。
我直接正手斩一刀砍断了它的伪足,汁液飞溅到它身后同伴上,才刚斩断伪足。“噗呲噗呲”声,就从右边传来,我余光见到右边洞璧上的史莱姆们向我挥舞它们干瘪伪足,看着就要甩到我身上,我只是加快了向前的步伐。
伪足擦过发丝,黏住几根发丝,将发丝活活从头皮上拔出来,传来几根刺痛。右边洞璧史莱姆们纷纷挥舞伪足,像是洞璧中长了绿毛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左边史莱姆们挥舞伪足的速度则慢上半拍,我直靠着左边跑,绿色伪足纷纷抬起,抓向我。
我顾不上那么多,全力奔跑,好在这具女性精灵的身体,腿长跑得也快。左边的伪足跟不上我的速度。
“啪叽啪叽”的史莱姆落地声,在我身后追逐着,越来越近。眼前绿毛般的伪足,正将生的通道变的狭窄,从仅能容二人过,渐渐变成勉强能容一人。
我的肌肤,都能感觉到史莱姆伪足腐蚀的气息,我不得不边跑边挥舞着黑刀,驱赶伪足们。
黑刀滋滋作响,洞口就在前方。但一坨黏稠的史莱姆,正从洞口上方落下,想要合上洞口,与百只史莱姆将我分食。
我一个大跨步冲出去,双手持黑刀一个下劈,黑刀砍穿了它的“肚子”,汁液溅在我手上,一点凉意之后则是火烧般辣疼,我亲手成功斩出一条生的道路,一跃而出。
面前霍然开朗,我脚踩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一下向前滑去,它还黏住包裹我的脚踝,向后一拽。
我迎面摔向地面,连忙空中扭身,变成后背重重摔地上,疼得我眼睛又湿润了。
一股力量猛拽我的脚,我用力一抽,那股力量与我对抗,我脚踝被拉扯得传来一股具体,定睛一看。
铺开来能占领半个街区的一大滩史莱姆,正用它的伪足“**”我的右脚,伪足已经爬到了圆润膝头,腐蚀痛苦如针一般刺入伤口里。
我直接挥着黑刀,试图斩断这伪足一刀下去,穿过了,但没断伪足又黏在一起。数条伪足一并从这大史莱姆中激射出来。
我挥舞黑刀,徒劳地试图防御,根本招架不住,左腿也被伪足包裹**,它将我举起来,朝地面一砸,疼得我眼前一黑,黑刀都飞了出去。
“救——”
我下意识要喊救命,但我咬断了救命这个词。根据我经验,呼救相当于告诉所有人,我正处于最虚弱危险的时候。
“万象无常卡组!”
卡组抽卡声在我耳中回响,三张卡出现在我面前,第一张是“虚弱”状态牌,回合结束必定虚弱,第二张是眩晕“无法打出”,第三张是“粘液”没任何用。
全抽到废卡了!
一大滩史莱姆一用力,将我双足“吸吮”如,烫伤感刺着我双腿。我顺手打出了“粘液”,但等下一轮抽卡,我估计只有头才在外边。
堂堂冷酷者基米死而复生后,就要成为专门处理垃圾的史莱姆口中食吗?
“命运!”我骂了一句,右手握成拳一拳打向面前一大滩史莱姆。
“嘭!”
面前的一大滩史莱姆猛然炸开,好似一颗子弹在弹道凝胶中打出了大洞般,我双腿得以解放。
我愣了一下,难道是这身体真正的力量吗?
“快走!你还能站起来吗?这里的史莱姆比蟑螂还多。”
耳熟却记不起的男声响起,我尚未完全理解那句话的意思,身体便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地上捞起。
那动作迅猛而稳定,截然不同于史莱姆伪足那种黏腻湿滑的拉扯。
我被横抱起来,肩膀紧贴着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隔着破损的锁子甲,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腔中的跳动。
我看一下是哪个蠢货救我?抬头一看,看到一张半焦的脸,他的鼻梁高挺,他……正是被我“燔祭”烧得半焦的勇者。
视野天旋地转。
抱着我的人开始奔跑,步伐沉重却速度惊人。
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远处魔物的嘶吼与某种结构崩塌的巨响。
我忍不住扭过头,越过那人宽阔的肩膀,看见身后那一大滩绿色的凝胶状物正不甘地蠕动着,无数伪足疯狂抽打着空地,将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
而更远处,是我亲手制造的地狱景象。魔王殿的地板也就是这洞穴顶部,炸开了一个大洞,洞口边缘玻璃化,魔王殿部分结构坍塌。
依稀可见烧成炭的尸骸,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烤肉的刺鼻气味。
这都是我的杰作。而现在,我却像个战利品,我的敌人抱着我,逃离我自己创造的灾难。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私奔呢。
这个想法让我一阵恶寒。不过这具身体太不争气,奔跑带来颠簸牵动着背部的摔伤,一阵阵锐痛清晰地传来,眼眶又不受控制地发热。
我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即将涌出的泪意强行压回去,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永远都不能软弱。
“抓稳了!我要跳了!”
头顶传来半焦勇者的声音,声线因疲惫而沙哑,但带着权威性的命令口吻。
我下意识地伸出那双陌生又纤长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指尖触碰到他颈后的皮肤,热滚滚的,还带着些许粗糙的颗粒感,是血痂还是被高温灼出的小水泡。
这个人,这个勇者,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有我的一份“功劳”。他本该和他的青梅竹马一起,在我那记“燔祭”之下化为灰烬。
可他不仅活了下来,现在还救了我。
为什么?
一个念头在我混乱的思绪中逐渐清晰,带着刺骨的羞辱感。他不知道是我。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恰好出现在洞穴里、被史莱姆围攻的无辜精灵美女,是需要保护的弱者。
冷酷者基米需要男人保护。这比直接杀了我还要难受,那这份羞辱,日后就要狠狠利用你的愚蠢来偿还吧。
勇者带着我七拐八绕,最终冲进一处还算完整的断壁残垣后。这里似乎是魔王殿的某个偏殿,穹顶塌了一半,但剩下的部分正好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结构,足以提供暂时的庇护。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下,动作尽可能地轻柔,似乎怕弄碎一件珍贵的瓷器。我双脚沾地,腿一软,差点再次坐倒,幸好及时扶住了身旁的石柱。
“你怎么样?还能站稳吗?”勇者喘着粗气问我,他靠在对面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
我这才得以正眼打量他。
他比我想象中要狼狈得多。
半边身体的铠甲融化过,与皮肉黏连在一起,又被撕扯下来,留下可怖的暗红色。
没被头盔遮住的脸颊上布满烟熏火燎的痕迹,金色的头发被烧焦了几缕,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但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明亮。
我曾在那双眼睛里见过天真理想与纯粹愤怒,而现在,里面翻涌着疲惫和悲伤。
他正用那双眼睛看着我,带着一丝审视,以及一种……我非常陌生的……用什么词表达呢?我想到了中文的一个词“同情”、“关切”。
真蠢。
“我没事。”我开口,声音嘶哑而纤细,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这声音毫无说服力,听起来就像在逞强。
“这里到处都是怪物,你不该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紧绷,“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
他没说下去,只是视线扫过我身上史莱姆体液腐蚀出的破洞和伤口。
我必须装下去,虽然我都不知道我现在长什么样。
我垂下眼睑,让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神,身体微微发抖,一半是疼痛导致的真实反应,一半是伪装。
“我……我不知道。”我用颤抖的声音说,“我醒来就在那个洞里……周围全是……那些绿色的东西。”
“醒来?”勇者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他向前一步,迫人的气势让我心脏一紧。“你是那场爆炸波及的幸存者?”
“爆炸?”我抬起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惊恐,“我只记得一道很亮的光,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到“爆炸”,勇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身后的石墙上,碎石簌簌落下。
“杂种干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怒火,“冷酷者基米!作为魔王的手下天王,他装死突然袭击了我们与魔王。”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那份悲恸不再掩饰。
“他杀了艾莉……他把艾莉的头……。”勇者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他靠着墙,肩膀剧烈地耸动。
艾莉……我想起来了,那个女牧师的名字。她用神术“奉献”替勇者分担了伤害,炸成了“窜天猴”。
他在哽咽还在很努力克制自己的哽咽,没继续说下去。
这是对的,毕竟这里不安全,想想看这可是魔王殿下面,而且勇者一行人过来讨伐女魔王,可没带一支军队来。
但得让这愚蠢的勇者说下去,否则他回过神来发现我的不对劲,我岂不是很危险?但凡他多问几句,问我是怎么来魔王殿的?我是谁?甚至只是说几句精灵语问题,我都会露馅。
因为我只会三句精灵语“投降!”、“杀!”、“奸”,根据我观察,其中最标准的应该是“奸”,因为每次喊出这单词时,精灵总是特别激动,相比之下,“投降”和“杀!”作用几乎没有。
于是乎,我踮起脚尖拍着他后背说:“虽然我不知道,但那叫艾莉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你的心一定很痛吧,没关系的,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