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饱喝足后,又休息了一会后,我忍不住又睡着了。
多亏了我的手艺,饱腹之后睡觉没再梦到高三的课堂。
从梦中醒来,我睁开眼睛后,见我身上盖着一层面包袋,应该是勇者沃华德给我盖的吧?
那好,说明他没在意我的弱小,把我这累赘甩开。
我蹬了蹬,把面包袋们踢走,露出洁白的脚丫子,还有纤长的小腿,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凑了过去,顺着小腿弧线摸下去,还捏了捏脚趾头。
如果抛开力量强弱与性别不谈,这具身体至少能做到养眼。
我松开了手,拿起旁边卷边皮长靴,将光溜溜的小腿套进去,卷边皮长靴有几个洞,我白皙的肉从中露了出来,应该是大史莱姆腐蚀留下的洞。
我拉紧长靴的系带,随着皮革贴合小腿,挤出里面的空气,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腐气味从靴口冒出。这双靴子可能很久没脱下来过了。
我皱了皱鼻子,将这不适感压下去。
真希望能到泉水室那,好好洗一下身体,最好能洗衣服,用篝火把衣物烤干。
等等,我可是冷酷者基米,什么时候那么矫情了,当年在奴隶矿场大干活时。衣服磨破了,成碎布条了都没洗过。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这副纤细的身体。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后背没那么疼。那卡组应该也变好了吧。
我唤起了灵魂深处的“万象无常卡组”,查看了一下卡组,随着身体变好,里面的废卡消失了很多。只剩下七张卡,里面有一张“灭世卡”,之前的四张伤口废卡,变成了“攻击”“防御”。
攻防卡其实没多大用。我一回合目前只能打出一张,如果打出攻击卡,必须对敌人发动一次进攻,唯一好处是,不耗费体力。
而现在我的攻击卡的图画,是一只粉嫩拳头。看上去一点伤害能力都没有。
于是我捡起石子,握在手里,攻击卡图画就变成了握着石头的粉嫩拳头。
我准备好出发了,而沃华德看起来时刻都准备着。
他就坐在我对面,靠着一袋发霉的谷物,那柄烧得不成样子的长剑横在他膝上。一双蓝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双目失焦,半边脸的烧伤如红色的蜡一般。
他说:“我们该走了。”
声音干涩而空洞。
我努力模仿着,印象中怯懦的人说话语气,问:“我们往哪走?”
他抬起头,双目不再失焦,落在我身上。那里面空无一物,像两个被掏空的蓝色矿洞。
他说:“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我点头:“好。”
我们手持武器,我拿石头他拿剑,一起走出了密室,厨房里没有人。厨房门又安了上去,后面顶着杂物,沃华德移开了杂物。
外面的战斗声从未真正停歇。金属撞击声、沉闷的咆哮,还有偶尔被尖锐惨叫切断的怒吼,像一首永不停歇的、由暴力谱写的交响乐,从门外传了过来。
这里是魔王殿,我曾经供职的地方,现在成了一座屠宰场,大家伙都在热情地进行升职运动。这是我遇到的第四次,而我是在第二次升职运动,升至了天王职位。
勇者沃华德在前面带路,靠着他直觉或者说是运气,来找路。期间也不是没尝试过对参加升职活动的魔族问路,只是沃华德问路技巧过于粗暴,总是让对方来不及说出话来。
再这样下去,可以预见的是:这个莽撞的勇者只会带着我一头撞进最密集的战团里,再用他那可悲的自我牺牲精神给我换取几秒钟逃跑时间。
我需要他活着,至少在找到更坚固的盾牌前,他得是个活着的、能破障的肉盾。
于是在他又一次问路无果后,我盯着那具脑袋转到身后的魔族尸体,说:
“我感觉这里有点眼熟。”
“眼熟?”
“我记得一些,我在这里躲过。”
谎言。
但我赌他不会怀疑一位吓破了胆的精灵美少女。
他果然只是沉默地看着我,最后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跟我来。”
我转身,凭借着身为“冷酷者基米”时对这座宫殿每一寸构造的记忆,领着他走。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硫磺和烤肉混合的焦糊气,那日我燔祭留下的影响还在。
我们脚下是碎裂的大理石地砖,墙壁上布满了狰狞的裂口,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外面猩红色的天空。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松动的石块和散落的尸体,那些都是升职失败的魔族。
我选择的路线是仆役们过去使用的通道,狭窄且昏暗,但能最大程度避开主干道上的冲突。我们猫着腰,贴着墙壁移动。
拐过一个弯,前方传来粗野的争吵声。我立刻停下,将他拉到一根断裂的石柱后。
三个头长犄角的魔族卫兵正争夺着尸体手上的一枚戒指。他们用我最熟悉的那种污言秽语咒骂着对方,唾沫横飞。
沃华德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身体紧绷,肩扛长剑准备出击。
这个蠢货,他不怕战斗声会引来敌人吗??
我伸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臂。
他手臂上的肌肉硬得像石头。他回头看我,眼睛里满是不解。
我只能拼命摇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他。这具身体的力气小得可怜,我怎么都拉不住他,僵持了几秒,他眼中的战意才缓缓褪去,我们重新躲好。
那三位头长犄角的魔族卫兵,终于协商好了,砍死了两位,剩余一位胜利者拿了战利品,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他还不忘把武器全拿走。
我们继续前进,一路上这样的景象不断重演。
魔王死后,她麾下的各个军团、各个派系都陷入了争夺权力真空的内乱,进行大型升职活动。
好几次,眼看要暴露,沃华德都想冲出去,用他的死亡为我开路。每一次,我都用同样的方式将他拉回来——一个无助的眼神,一次用力的拖拽,一声压抑的、细微的抽泣。
我怎么感觉在演戏方面,我其实有莫大的天赋。
最终,我们抵达了无法绕开的地方——通往外殿的中央大厅。
这里曾是魔王接见臣属的场所,宏伟而壮丽。也曾经是之前魔王与勇者小队还有我的战场。
此刻,它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沸腾的绞肉机。
穹顶已经烧熔了一半,露出的天空被血色与黑烟笼罩。上百位魔族在大厅里捉对厮杀。
长着翅膀的翼魔在半空中俯冲,与地面上挥舞着巨斧的魔族战士搏杀。体型庞大的食人魔挥舞着狼牙棒,每一次横扫都能将数个矮小的劣魔砸成肉泥。
空气中充斥着武器的碰撞声、临死的哀嚎、胜利的咆哮和法术的爆鸣,震得人耳膜发痛。
地面上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浓郁的血腥味呛得我几欲作呕,这身体太矫情了,换做以前我肯定只会皱皱眉头,表示这“升职场面”还是太小。
不过再小,这升职活动的场所,也几乎没有可以安全通过的缝隙。
“……没有路了。”沃华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如释重负的解脱,“你躲在这里,我冲出去,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开。你看准机会就跑,别回头。”
但我可不想在同个地方死两次。
我转过身准备故技重施,伸出手准备拉他的手:“沃华德……”
“你不用劝我。”沃华德后退一步,出声打断了我:“我和小队就是在这里与女魔王战斗。她杀死了我两位队友,而冷酷者基米则杀死了……艾莉。能死在这里,与同伴相伴也好。”
他双目空洞。
已经有抗性了吗?勇者你这家伙。
还好我有预案,预案原型参考我穿越前所看的国剧,虽然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我向前靠近了几步,仰起头,让他能清晰地看到我脸上的每一分表情。我努力让眼眶蓄满泪水,让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答应过我的。”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钩子,试图勾住他那颗奔向死亡的心,“你说过,我们会一起出去的。”
沃华德露出回忆的表情,问:“有吗?”
“我一个人会害怕的。”我向前又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冰冷的胸甲上,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说,“求你,别丢下我。”
一滴眼泪从眼角滴落,落在他胸甲上。
他的身体僵住了。那双空洞的蓝眼睛里,终于映出了我的倒影。
我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紧握长剑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他眼神中的死志在动摇,在融化。
最终,那份之前求死的决绝,变成了从牙缝中挤出的一句话:“我想,她也希望我这么做。”
我能感觉到语气中,混杂着痛苦与责任的情绪。
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身后,指了指说:“跟紧我,我们从那边走。”
他指向大厅的左侧边缘,那里有一些巨大的、倾倒的雕像和石柱,或许能提供一些掩护。
我成功了,暂时。
我们朝左侧边缘潜行过去,如果被发现了,我相信所有魔族都会放下眼前的“内部矛盾”,跑过来撕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