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
我看着他,看着这只曾经高傲的蠢狗终于低下头颅,内心涌起一阵奇异的满足感。
计划成功了,这甚至比杀死他更能让我愉悦。我冒险暴露情报,甚至不惜将自己置于被他怀疑的风险之中,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当然是正确的战术选择,最优解。
这蠢狗吸收了“霜之哀伤”的力量后,会变成什么样呢?他那套可笑的正道道德,他那廉价的同情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能剩下多少?我很好奇,非常好奇。
我想看看,我曾经走过的路,背负过的命运,由他来走一遍,会是何种光景?
在厨房的时候,他不还在大义凛然地批判“冷酷者基米”如何背弃人类身份,为了力量堕落成魔吗?现在,这顶帽子马上就要扣在他自己头上了。
到那时,被所有人排斥的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就只有我了。我太清楚这种感受了。被所有人视为怪物,被排斥,被伤害……
而我,将是他唯一的同类,唯一的情感支柱。用情感来束缚一个强者,就像用铁链牢牢把蠢狗给拴住。
我将这次与沃华德一同杀回魔王殿的行动,定义为一场名为“驯养”的投资。
我俩简单商量了一下。计划很简单,他顶在前面,我从旁边溜进去。跟刚才逃出来时差不多,只是方向反了过来。
我们走到魔王殿门口。
里面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垂死的嚎叫声混成一片。就在我准备冲进去的时候,沃华德突然拉住了我。
“对不起,长腿猴。”他低着头,声音沙哑,“为了复活艾莉这个虚无缥缈的念头,让你跟着我冒这种险。”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在意。
“哎呀,反正我腿长,跑得快,有危险我第一个溜。”我歪着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还是想想别的吧,比如,你那个艾莉复活了,会怎么看你?”
“看我?”沃华德愣住了,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对啊。”我凑近他,压低声音,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你想想,那时候黑暗力量会把你腐蚀成什么鬼样子?她复活过来,一睁眼,看见一个怪物站在面前,会不会骂你是吃人的怪物?说不定一害怕,直接拿剑捅你了。”
这些话,都是我经历过的事。我忍不住想起了海拉娜。那个在我接受了猴爪的力量后,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的女孩。
她没有骂我,也没有拿剑捅我,只是后退了一步,那一步,比任何刀剑都锋利。
噢,我能理解她,毕竟我变了样子,变得更强壮,也更不符合人类审美观。
那日,我和沃华德所见的双斧羊腿怪,它在吞下失败者的心后,获得赐福变得更强,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而我的变化,比它大百倍。
但我从不后悔,力量就是一切。
沃华德愣住了,他那张半焦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
“艾莉她……她很善良。”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服自己,“她会宽容所有人的,只要那个人愿意忏悔。而且……”
“而且什么?”我追问道。
他抬起头,碧色的眼睛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而且到那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
“到时候再说吧。”
沃华德没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不像个单纯的精灵。我们之间好像有了一种默契。他没问,我也没说。我们转身,面对着那扇半熔融如同地狱入口的大门,里面的厮杀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我们的运气不错,没人想到我们会杀回来。
但战斗过程很艰难,沃华德只有一只手,我也没用“灭世”卡牌,因为我可没退出灭世形态的牌,所以打得很慢,压力很大。
他像一堵移动的墙,用身体和剑挡住大部分攻击,而我则像他身边的一道银色影子,用精灵长剑不断刺向敌人的薄弱处。
我们进展很慢,不知道女魔王什么时候可能到来。
就这么想的时候,我感觉到熟悉的威严。
我马上望过去,见到从石墙烧熔洞口下,落下了一个身影,棕色的斗篷在她周围翻腾,她一只手拉着兜帽,手指甲上涂着黑色寇豆。
我马上认出,这是女魔王。
我当机立断,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女魔王在那!”
她落地马上看向了我,那张半被烧焦的脸望向了我,双目中尽是仇恨,我只感觉到我喉咙似乎被扼住了一般。
她一定在想着,把我的头拔下,丢向天花板吧。
突然,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是沃华德,他大喊着:“你没事吧。”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喉咙是真的“被扼住”,无法呼吸。我连忙集中意志,与女魔王对抗,这时候有上进心的魔族,挥舞武器冲向女魔王。
两次交手,那位有上进心的魔族惨遭剖胸挖心,倒在地上,他临死一击,也仅仅是让女魔王的兜帽翻了起来,露出女魔王的脸。
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一瞬,所有魔族都停下了动作,望向那个方向。女魔王,一步步走了进来。
唉,这届魔族不行,都没上进心,还得看我。
我二话不说,直接抓起石头,朝女魔王丢去:“她受伤了!杀了她,她的力量就是你们的!”
在我带头下。
魔族们“上进心”激起,都疯了。他们丢下对手,转身就去围攻女魔王,想杀了她抢夺力量,这确实为我们分担了压力,我们很顺利地奔向了副本门口。
毕竟继承天王力量,哪比得上继承魔王力量?
但女魔王的怒火,也被我这声叫喊彻底引爆了。
她无视了周围扑上来的杂鱼,那双燃烧着仇恨的眼睛,穿过混乱的战场,死死地锁定了我的脸。
“是你!”她尖叫着,举起手掌。
一团拳头大的黯影火球在她掌心凝聚,猛地射出,破空声凄厉的,朝我们飞来,边飞边膨胀。
我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猛地将身旁的沃华德扑倒在地。我们像两个滚地葫芦,在地面上翻滚着,堪堪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火球在我们刚刚站立的地方爆炸,灼热的气浪将我们掀起,正好撞进了那个黑漆漆的副本门口。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眼前的景物化作了扭曲的光带。
等我们停下来,已经在一个到处是尸体的房间里了。之前冲进来的魔族们互相残杀,死了一地,而且战争还在继续。
尸体堆积如山,房间中央,一把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霜长剑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它就是“霜之哀伤”,至少,这是他们以为的名字。
我看到,一个牛头人抓着一个小魔族,逼他去回答剑的问题。剑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我的真名叫什么?”
“是……是‘冰河世纪’!”那劣魔颤抖着说。
剑身蓝光一闪,劣魔的头颅便飞了出去,腔子里的血冻住,一点也不血腥。
“回答错误。”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另一个魔族被推了出来,他惊恐地大叫:“是‘无尽的冬夜’!”
蓝光再闪,又是一具无头尸体。
他们正用俘虏来试探答案。
真是讽刺。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要笑出声来。这愚蠢的问题,是我亲手设置的,就是为了看那群觊觎我力量的蠢货,什么都答不上,没想到还真让我看到他们答不上的蠢样。
沃华德看到这一幕,碧色眼睛里燃起了怒火。没有丝毫犹豫,他趁着所有幸存魔族的注意力都在那把杀人魔剑上时,他低吼一声,拄着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冲了上去。
我连忙跟在身后。
他一剑砍翻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牛头人,然后毫不停歇,一脚踹开另一名魔族,伸手便向那把悬浮的寒冰长剑抓去。
他成功了。在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刻,那把剑停止了嗡鸣。
“说出我的真名。”冰冷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沃华德的身体僵住了。
这只蠢狗,那么激动,抓之前难道就不想想答案吗?作为这傻不拉几的问题出题者,我还在想着,怎么更好的帮他作弊……又或者说服他让我手握霜之哀伤?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的传送门一阵扭曲,女魔王那充满杀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找到你们了,小杂种!”她狞笑着,手中再次凝聚起黯影火球。
沃华德试图挥舞这把剑去杀女魔王,可剑嗡鸣着,居然定在半空。
霜之哀伤询问:“我的真名叫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确定的、仿佛随口猜测的语气,对着沃华德说:
“它真名该不会是‘火之高兴’吧?”
沃华德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你是不是疯了”的质疑。
但女魔王那颗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的黯影火球已经脱手而出,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没时间犹豫了。
他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一般,对着手中的剑吼了出来:
“火之高兴?”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答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