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正确。”
他手中的长剑发出嗡鸣。
剑身上的冰霜迅速消融，转而被橙红色火焰所取代，火焰在剑上流动仿佛有了生命，剑不再散发寒气，而是灼人的热浪。
我看一眼地上“前同事”的无头尸体们，我感觉我的答案其实很简单。毕竟答案就是霜之哀伤的反义词而已，但凡想一想。
我，冷酷者基米力量表现是火焰，就很容易猜出谜底。果然魔王殿的“前同事们”还是肌肉太多，脑子太少。
没等我思维发散太久。
之前女魔王投出的黯影火球撞向沃华德面前。
勇者沃华德无师自通，单手挥舞了一下火剑，火剑上的火焰自动在他身前撑开一道扭曲的火焰屏障。
黑色的火球撞在屏障上，没有发出巨响，而是像墨汁滴入沸油，噼啪作响的橙色烈焰撕碎了黯影火球。
然而，灼热的气浪还是扫了过来，我躲了，但还是被波及到了。
我只觉得一股大力推在身侧，整个人向侧面跌倒，脸颊擦过粗糙的石砖，我忘了，这具身体怕疼，也怕热，一股灼烧痛感烧灼我的神经。
我连忙起身持剑后退。
沃华德举着火剑，踉跄着冲向女魔王。可他刚挥出第一剑，就被女魔王侧身躲过，后者反手一掌拍在他胸口。
他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飞过我身旁，撞在远处的石壁上，滑落在地。
这下我首当其冲了。
不，这不科学，按理说勇者沃华德即便现在实力大降，但吸收了我的赐福力量，至少实力差距不会那么大。
这不对劲。
难道是？
我已经快速后退到石壁那，眯起眼睛看向勇者沃华德。
火剑的剑柄上，长出几根细小的爪子。那不是装饰，是猴爪，它正试图钻进沃华德握剑的手掌，而他手背青筋暴起，在用蛮力与意志阻止。
他在抵抗赐福力量，他只是把剑当成一根烧火棍。
我忍不住朝他大喊：“喂！那只爪子！接受它，不然你打不过魔王的！”
沃华德咳出一口血，看都没看我，只是死死盯着女魔王，用剑撑着地站起来。
他嘶哑地喊道：“你快跑！别管我！”
真是个白痴，都到这步了，还不愿接受赐福力量。
我心里骂了一句，转身就准备开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条蠢狗愿意死在这，我可不想陪葬。
我刚迈出一步，女魔王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跪下！”
我的膝盖猛地一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我咬着牙，用手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整个人趴下，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该死，又是“王之敕令”，有世界书就能随便设定规则。
“放开她！”
勇者沃华德气势汹汹冲向女魔王。
女魔王专心对付冲过来的沃华德，只是用那只完好的手凝聚暗影能量攻击他，没再使用“王之敕令”。
这不是她的战斗风格。
我立刻明白了，她一次只能命令一个人！她的力量也没剩多少了！
我用尽力气，冲着勇者沃华德的背影大喊：“她只能命令一个！沃华德，她现在没法再命令你了！”
女魔王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其中戏谑之情，让我想起之前她惩罚我无能时，要求我与另一位天王搏杀，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她笑得很开心。
“是又如何？杀他，我这只手就够了！”
说罢，她完好的左手上包裹了一层黑色的火焰，如同戴上了一只拳套。
她冲了上去，一拳一脚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沃华德只能用火剑狼狈地格挡，金属碰撞声密集得像是在打铁，他被逼得连连后退，脚在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印子。
要不是我双手要撑地，我就要捂脸了，有攻击距离优势情况下，还被人打成这样。
女魔王一个马步冲拳，立即飞跃十余米距离，我几乎快闭上眼睛。
沃华德发出了一声闷哼。
我看到那柄火剑上的猴爪猛地收紧，几根黑刺“噗”的一声，完全没入了他的手臂。黑色的纹路像墨水滴在宣纸上，迅速从他手背蔓延到肩膀，又蔓延到左臂肩膀。
他那条原本耷拉着的左臂，传来一阵“噼啪”的骨骼声，然后猛地抬了起来，活动自如。他立刻用双手握住了剑柄，力量和气势都涨了一截。
沃华德双手挥剑，一记竖斩逼退了女魔王。
现在的他，每一剑都带着呼啸的火焰，攻势凌厉。女魔王显然感到了压力，她一边格挡，一边再次开口，对沃华德命令道：“停剑！”
本来斩向她头的剑，缓慢了下来，她得以避开。
而我身上的压力一松，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看着沃华德，觉得有点可笑。这家伙，就像个第一次到妓院开卖的雏儿，既想要钱，又不想脱裤子，扭扭捏捏的，只想唱个小曲儿糊弄过去。
但战斗是冷酷的，只是他还在幻想而已。
我懒得管他，拔腿就朝着来时的那个洞口跑。
我还没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风声。一道黑影从沃华德身边绕了过去，他想拦，但动作慢了一拍。
下一秒，我的后颈一紧。我二话不说，回手就是一剑。“当”的一声我的手被震得发麻，长剑脱手飞了出去。
女魔王那张半烧伤的脸压到我脸庞，我的尖耳刮过她脸，能感受到她上门凹凸不平，她说：
“我要把你的头拔下来，让他看着。”
一点感情没有，因为我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道具，用来让让她仇人难受的道具而已。
她真的开始用力。
我感觉到我的脖子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长，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看到了沃华德那张惊恐的脸，他叫着，喊着，可我什么都喊不出来，他试图冲过来，可是怎么都追不上。
啊，要死了，这次真的要死了，没有瓶中精灵复活，也没有任何后手，万象无常卡组里也没有合适的卡牌。
我怎么会落到这死地？就因为这条蠢狗？
啊不，还是怪我太意气用事，想当然地觉得沃华德一定会吸收黑暗力量，到时候不说杀女魔王，打退她也是简单的事……
可惜，我还想自曝身份，嘲笑一下女魔王，可是我的喉咙……我的嘴巴怎么都说不出话。
“吼！”
一声巨响，我以为是我的脖子断了，脑袋砸在天花板上爆开。
但我发现我还能呼吸。我被人抱在了怀里，忍住痛苦抬头一看，是沃华德。
我看到，那只黑色的猴爪，已经从他的肩膀一路延伸下来，他双眼变成了红色，像两块烧红的炭。黑色的魔纹爬满了他的脸。
他看向我如呓语般说：“不会再死了，不会再有了。”
我明白，他指的是他没能救下艾莉的悲剧。
现在他救下了一个女人，一个杀了他青梅的人，来避免悲剧重演，真是幽默。
他把我放到墙角，站起来，双手握着那把火剑，冲向女魔王，他现在像一头真正的怪物。
战斗变成了一面倒。
沃华德不再防御，只是疯狂地进攻，女魔王伤害到他躯体，伤口也飞快治疗。
他的剑变得更快、更热。女魔王被逼得连连后退，身上很快就多了几道烧焦的伤口。
他们杀出了副本门口，出了门，但只是一会儿沃华德便退了回来。
只见副本门口涌出了很多魔族，在他们簇拥下，女魔王抬起涂有黑色豆蔻的手指，指向沃华德说：“拖住他！”
那些杂兵们虽然害怕，但还是听从命令，尖叫着朝沃华德冲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他的路，沃华德被那群杂兵围住了。
虽然是杂兵，但处理起来至少也要一剑，会给女魔王很大的斡旋空间。
我摸了摸发疼的脖子，知道我不能再躺着了。
“灭世形态，启动。”这个念头冒了出来，我花费两费，使用了灭世金卡。
我知道用了之后会很麻烦，给敌人造成双倍伤害，自己也受双倍伤害，但现在没别的办法了。为了这条狗，拼了。
力量涌了上来，我捡起剑，迈开大长腿，寻了个时机，用上“鲁莽冲锋”，从侧面冲进了魔族堆里。他们都没看我，眼睛全在沃华德身上。
我比他们快，也比他们狠，我也认识他们，也算是老熟人，我在厨房见过，是魔族卫队，他们只有身甲，而双臂是没有防御。
他们才刚抬手，我的精灵长剑就已经刺进他们的右手腋下又或者是肩膀。
只要杀得快，那么战场就是多个1V1，这就是攻杀。我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切开黄油，给沃华德清出了一片空地。
沃华德怒吼着，一剑砍掉了女魔王的另一条胳膊。她尖叫一声，转身逃出了副本门口，我和沃华德追上去，只见她身影消失在了废墟里。
她一跑，我浑身一软。
这时我才感觉到锁骨那里疼得要命，低头一看，插着一根箭杆。灭世形态的双倍伤害让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睁开眼，已经换了个地方。沃华德坐在我旁边，火剑就插在地上。他身上的魔化特征没那么明显了，但眼睛还是红的。
他见我睁眼，沙哑地问：“你醒了？”
我应了一声：“醒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的黑色纹路还没有完全消退。
他低声说：“我感觉，我正在变成别的东西，一个很坏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心变得冷酷……”
他低着头，呢喃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但我懂。
我想起了海拉娜。在我变强之后，她也是这样看我的，好像在看一个吃人的怪物。我只是进行“能量回收”，还省下吃食给她呢。
但是她在我背对她时，低声说：“吃人的怪物。”
如果那时候有人抱我就好了。
于是我撑着坐起来，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很僵硬。我抱紧了一点，抱住这条狗。
我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
他身躯颤抖了一下，半响没说话。
这只蠢狗，我不过是抱住以前的我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