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室的绿水晶壁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林野盯着石台上昏迷的闪电，女孩白得像霜的发丝间，还缠着半片未化的可乐冰碴——那是她晕倒前指尖攥住的，此刻正冒着极淡的白气，在眉心处形成一道微型屏障，挡住了那个游动的黑色印记。
“那是‘观测印记’。”夜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不知何时卸了兜帽，露出耳尖的尖牙和颈侧淡红纹路，那是血族革新派的标记，“织网者盯上谁，谁就会烙上这东西。”她晃了晃手里的水晶板，板上正回放着林野用酱油画圈的画面，“包括你。”
林野皱眉：“你一直在监视我？”
“是保护。”夜刃指尖划过腰间的暗影短刃，刃面映出她眼底的冷光，“保守派的眼线遍布学院，我叔叔血屠——就是那个觉得地球人只配当奴隶的老顽固，已经把你归为‘必须净化的规则畸变体’。”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野口袋里露出的碎镜边角：“你用泡面汤净化僵尸王时，我就在场。”
林野心头一震。那个突然消失的黑衣人，果然是她。
“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F级蚀心魔在可乐汽泡里融化。”夜刃的声音压得很低，“它们靠吞噬负面情绪进化，但最怕‘无意义的甜’——比如没喝完的可乐，没吃完的辣条，还有……”她看向治疗室深处，“冰柜里的老冰棍。”
“老冰棍？”林野摸向口袋里的碎镜，镜面两道裂痕间突然浮出层白汽，隐约映出个模糊的画面：奶奶提着保温桶，揭开盖子时“滋啦”一声冒白气，里面躺着根裹着塑料袋的绿豆冰棍。
这个画面像根针，刺破了记忆的茧房。他突然想起，穿越前最后一个夏天，奶奶在电话里说小卖部的老冰棍停产了，语气里满是惋惜。
“冰柜里藏着‘记忆结晶’。”夜刃走到窗边，推开条缝，风卷着万族域特有的“低语草”气息涌进来，那味道像腐烂的柑橘，是规则紊乱的预警，“地球穿越者留下的秘术，能把回忆封进实物里。织网者觉得这些‘冗余情感’会干扰平衡，下令销毁，血屠却偷偷藏了些在冰柜，既当诱饵喂蚀心魔，又能要挟像你这样的‘地球遗民’。”
林野的呼吸猛地一滞。原来小妖说“冷柜有妈妈的哭声”，不是幻觉。
就在这时，石台上的闪电突然抽搐了一下，嘴里溢出模糊的呓语：“第三道裂痕……对应时间流速……冰柜里的甜腥气……”
“甜腥气？”艾力克脸色骤变，“是蚀心魔！它们吞噬情绪时会散发这种味道！”
治疗室的石门突然被撞开，三个穿暗红铠甲的血族修士冲了进来，长矛直指林野：“血屠大人有令，带规则畸变体回议会！”
“滚开。”夜刃瞬间挡在林野身前，暗影短刃出鞘，泛着幽蓝的光，“他是混沌团的人。”
“混沌团？”领头的修士嗤笑，“刚凑齐两个人的破团，也敢跟议会叫板？”
林野突然想起艾力克曾偶尔间提起的“穿越者后代”身份，看来这所谓的“混沌团”，早就在他们的计划里。他悄悄握紧碎镜，镜面突然发烫，第三道裂痕正在蔓延——是闪电说的“时间流速”常数。
“让他们走。”艾力克突然举起枚银令牌，上面刻着“人族联邦后勤总长”的徽记，“林野先生是联邦特邀顾问，有元帅豁免令。”
修士们脸色铁青地退走后，艾力克才松了口气：“西区异族幼崽已经开始枯萎，能量供给彻底断了。再内斗下去……”
他的话被闪电的呻吟打断。女孩睫毛颤了颤，浅蓝瞳孔里浮出层雾：“冰柜……有钥匙……老冰棍……藏着锚点……”
“锚点是什么？”林野追问。
“能钉住记忆的东西。”夜刃接过话头，黑眸直视着他，“织网者能抹去回忆，却抹不掉承载回忆的实物。你手里的碎镜，冰柜里的冰棍，都是锚点。裂痕越多，锚点越稳。”
林野攥紧碎镜，第三道裂痕彻底定型，像条凝固的彩虹。他想起爷爷转动万花筒时说的话：“碎镜子才照得全人间烟火。”
“去冰柜。”他站起身，声音异常坚定，“闪电说那里有钥匙。”
“不行！”艾力克急道，“血屠肯定设了埋伏！”
“有埋伏才好。”夜刃突然笑了，冰棱般的笑容里藏着锋芒，“我刚在仓库外录到他跟蚀心魔交易的录音——保守派总说蚀心魔是‘自然畸变’，其实是他们在暗中喂养。”
三人穿过治疗室密道时，林野把半罐可乐塞进背包。汽水晃出的水珠浸湿了包底的辣条，甜辣的香气混着冰柜的冷气，形成种奇异的味道——后来莫尔告诉他，这就是“混沌体质”最初的气息，既带着地球的烟火气，又缠着万族域的能量。
仓库铁门虚掩着，冷风吹出“呜呜”的响，像有人在哭。林野推开门，立刻闻到股甜腥气——甜的是融化的冰棍，腥的是蚀心魔的黑雾。
冰柜的门大开着，透明容器里冻着的能量枯竭体少了大半，最底层的容器前，蹲着个半透明的黑影，无数只眼睛在黑雾里转动，正是B级蚀心魔。它没扑过来，只是定定地盯着容器里的东西——那是根裹着塑料袋的老冰棍，包装袋上“绿豆”二字已经模糊。
“它在怕那个。”夜刃压低声音，暗影短刃蓄势待发，“冰棍里有你奶奶的温度，是最‘无意义’的温暖记忆，蚀心魔吞噬不了这种情绪。”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小妖说“冷柜有妈妈的哭声”，原来不是妈妈，是奶奶的记忆在哭。
蚀心魔突然发出凄厉的嘶鸣，黑雾剧烈翻滚。林野趁机冲过去，指尖刚碰到容器壁，碎镜突然爆发出白光，第三道裂痕彻底稳定，与前两道交叉成个菱形。
“咔嚓”一声，容器冰面裂开，老冰棍掉了出来。林野接住时，塑料袋已经融化，冰凉的绿豆沙沾了满手，甜得发腻。
蚀心魔发出绝望的哀嚎，黑雾迅速收缩，化作颗鸽子蛋大的黑色晶体，掉在地上——里面隐约能看到冰棍的影子。
“净化碎片！”艾力克惊呼，“修复碎镜的关键材料！”
林野捡起晶体，它在掌心发烫，与碎镜的温度遥相呼应。原来闪电说的“它怕甜”，就是这个意思。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血屠苍老的声音像磨石：“把净化碎片交出来，饶你不死。”
林野握紧冰棍和碎镜，与夜刃、艾力克背靠背站成一团。他看着碎镜上三道交错的裂痕，突然明白——那些被织网者视为“冗余”的平凡记忆，恰恰是对抗高维存在的武器。
回家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第三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