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发出濒死的嗡鸣时，闪电正蹲在冰柜前数冰棒。
"第十七根绿豆沙，第十八根老冰棍。"她指尖悬在包装纸上，指节泛着半透明的白——那是上周破译"蚀心魔繁殖公式"的代价。结晶正顺着血管往上爬，像谁不小心泼在宣纸上的银漆。
"要化了啊。"林野的声音从货架后钻出来，带着薯片咀嚼的咔嚓声。他手里举着两袋酱油味饼干，"这个新口味，吃吗？"
闪电猛地缩回手，把结晶的半截小臂藏进宽大的卫衣袖子。冰柜的冷凝水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天花板上晃动的光斑——那是织网者派来的"规则探针"，以苍蝇的形态盘旋了三天。
"不吃。"她盯着冰棒包装袋上的条形码，那些黑白条纹在她眼里会扭曲成流动的字符。此刻它们正连成一行警告：【异常熵值携带者林野，已被标记为优先清除目标】。
"哦。"林野剥开饼干袋，咔嚓声更响了，"刚才看见艾力克在巷口搬箱子，说是新到的辣条。"
闪电的瞳孔骤然收缩。条形码的警告突然碎成乱码，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她能听见血管里电流的滋滋声，那是规则被干扰的信号——每次林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这种干扰就会变强烈。
"他走私成瘾。"她低下头，假装研究冰棒的保质期。冰柜的玻璃门映出她后颈的银线，那是昨天试图说出"织网者真实形态"时，结晶爬上颈椎的痕迹。
林野突然把饼干递到她鼻尖："你看这个条形码，像不像医院的心电图？"
闪电的呼吸顿住了。
黑白条纹在视野里炸开，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她看见无数发光的节点在网眼上跳动，每个节点都连着某个生物的命运——血族的獠牙长度、修真者的灵力数值、妖族的化形时间......唯有林野对应的节点是团模糊的灰影，像被泼了墨的坐标。
"你看，"林野用手指戳着饼干袋，"这里有个小裂纹，是不是印刷问题？"
闪电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肤温度很高，像揣着个小小的太阳。接触的瞬间，后颈的结晶突然刺痛起来，像被滚烫的针尖扎了一下。
"别碰。"她的声音发紧，"会沾上......"
会沾上规则的诅咒。她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舌尖泛起铁锈味。上周试图告诉夜刃"血月泪藏着碎镜坐标"时，也是这种感觉——规则在撕扯她的声带，要把真相嚼碎了咽回去。
林野眨了眨眼，把饼干塞进她手里："怕过期啊？保质期还有半年呢。"
他转身去拿冰红茶的瞬间，闪电看见他后颈有片皮肤在发光。不是规则探针的那种冷光，是温暖的橘色，像夕阳透过树叶的光斑。那片光里浮动着细小的裂纹，和她偷偷藏在枕头下的碎镜残片一模一样。
"你脖子怎么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林野摸了摸后颈，满不在乎地笑："上周帮张奶奶搬花盆，被月季刺刮的。"他拧开冰红茶灌了两口，"说起来，你见过会自己愈合的伤口吗？第二天就长好了，连疤都没留。"
闪电攥紧了饼干袋，条形码的乱码突然重新排列，组成一行陌生的字符。这次不是警告，更像某种......坐标。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掌心画着那个图案，电流在皮肤下游走，结晶的刺痛感竟然减轻了。
"喂，"林野突然凑近，"你卫衣上沾了冰碴。"
他伸手替她拂掉肩膀上的碎冰，指尖擦过她结晶的小臂。闪电看见那些半透明的银纹像遇到热水的糖块，竟然融化了一小块。
"！"她猛地后退，撞在冰柜上。冰棒盒哗啦啦掉下来，十七根绿豆沙滚了一地。
规则探针突然俯冲下来，停在离林野太阳穴三厘米的地方。它的复眼反射出幽蓝的光，闪电能听见它发出的加密信号：【检测到混沌能量接触规则载体，启动清除程序】。
"有苍蝇。"林野挥手赶了一下。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闪电的瞳孔里爆出刺眼的白光。她听见血脉里的雷鸣，看见无数规则条文在眼前烧起来。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从记忆深处浮上来："当规则开始害怕，就会露出破绽......"
她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闪电猛地扑过去，用后背撞上规则探针。银蓝色的电弧从她指尖炸开，苍蝇在半空中僵住，瞬间变成一块透明的晶体，"啪嗒"掉在地上。
"你干嘛？"林野吓了一跳。
闪电捂着后背站起来，那里的衣服已经被电流灼出个洞。她能感觉到结晶正在疯狂蔓延，从后颈爬向心脏，像有无数根冰针在血管里游走。
"手滑。"她捡起地上的冰棒，塞进冰柜，"该回去了，艾力克说今晚要盘点库存。"
林野帮她捡最后一根绿豆沙时，突然"咦"了一声。他捏着冰棒包装袋，指着条形码上那个小小的缺口："你看，这个裂纹和我后颈的疤好像啊。"
闪电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终于看懂了掌心那个坐标的含义——那是地球北纬39度，东经116度，对应着城郊那所废弃的小学。去年小妖用自然能量净化蚀心魔时，那里曾爆发出和林野后颈一样的橘色光芒。
"可能吧。"她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结晶已经爬上脸颊，在眼角结出细小的银霜。
走出便利店时，晚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闪电听见织网者的怒吼在规则里回荡，像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半块饼干，条形码上的裂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规则翻译酶......"她低声念着母亲日记里的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脸颊的结晶，"原来不是要抵抗规则啊。"
林野追出来，手里拿着个创可贴："你后背破了，贴上吧。"
闪电接过创可贴，指尖触到他的温度时，脸颊的银霜又融化了一点。她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另一句话："当混沌与规则共振，碎镜会记得所有被遗忘的坐标。"
"谢了。"她把创可贴塞进卫衣口袋，快步走向巷口。艾力克的货车停在路灯下，车厢里堆着成箱的辣条，包装袋上的红油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
闪电回头看了一眼，林野正弯腰捡起地上那块透明的晶体，对着路灯照来照去。他后颈的皮肤又在发光，橘色的裂纹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她突然笑了一下，结晶的刺痛感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喂，艾力克！"她朝货车喊，"辣条给我留两箱。"
后视镜里，林野把那块晶体塞进裤兜，转身回了便利店。荧光灯的光晕在他身后铺开，像个温暖的茧。闪电摸着口袋里的饼干，条形码上的裂纹在掌心发烫，像枚小小的火种。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血液正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画出一串只有碎镜能读懂的坐标。而林野裤兜里的那块晶体，正悄悄吸收着他身上的混沌能量，在内部裂开一道和小学操场一模一样的纹路。
规则的网，已经开始有缝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