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菜市场的石狮子哑了。
林野蹲在狮子脚边，指尖掠过它风化的鬃毛，听见的不再是往日“嗡嗡”的晨练共鸣，而是片死寂。昨天清晨，这头镇守菜市场三十年的石狮子还会跟着广场舞的节奏晃脑袋，王大爷总说“它比小区保安还尽职”，可现在，它的眼睛蒙上了层灰蒙蒙的雾，像蒙尘的玻璃。
“连石头都开始忘事了？”卖豆腐的张婶端着刚点好的豆腐脑路过，勺子在碗沿敲出清脆的响，“今早我打开冰柜，发现上周进的老冰棍全没了，冰柜里光溜溜的，像从没放过东西。”
林野的指尖突然发烫，是碎镜在口袋里震颤。他摸出碎镜，13道对应宇宙常数的裂痕已修复得平滑如镜，可镜面中央，却凭空多出道纤细的纹路，像根游丝，正泛着极淡的银辉。
这道新裂痕里，映出团模糊的影子。影子贴着石狮子的耳朵，像在说悄悄话，说完，影子化作缕黑烟，钻进了菜市场角落的垃圾桶——那里堆着些被遗忘的东西：褪色的塑料袋、断了带的凉拖、还有半根融化后又凝固的辣条。
“是它们干的。”夜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手里捏着片透明的鳞片，是从垃圾桶里捡的，鳞片上残留的能量波动，像极了血屠残留的黑暗能量，却又多了种更阴冷的质感，“我追踪这影子到了废品站，那里的旧电视、破自行车，全都没了‘气’，就像……从没被人用过。”
艾力克扛着能量检测仪冲进菜市场，屏幕上的波形图像条垂死的鱼，断断续续地跳动：“圣祖！万族域也出事了！圣树新长的叶子全是透明的，长老说它们‘记不住’该怎么变绿！还有我仓库里的辣条，昨天清点还有三百箱，今早只剩五十箱，空箱子上连指纹都没留下！”
碎镜的新裂痕突然亮了，映出本生锈的金属日志。日志的封皮上，刻着个林野熟悉的符号——和爷爷万花筒底座的标记一模一样。他伸手去碰镜面，日志突然翻开，露出几行模糊的字迹：“……双界锚点正在失重，遗忘是最后的警示……初代的错误，该由我们偿还……”
“初代？”闪电的精神力探过日志，浅蓝的瞳孔里闪过细碎的电流，“是初代穿越者！他们当年试图强行融合双界规则，失败后留下了这些‘记忆碎片’，现在……这些碎片好像凝聚成了有意识的东西。”
小妖突然指着石狮子的眼睛：“里面有东西！在哭！”
林野凑近一看，石狮子灰蒙蒙的眼底，竟嵌着块极小的晶片，晶片里映出个穿防护服的人影，正把块类似碎镜的东西埋进土里。人影的胸口，别着块和日志封皮相同的符号徽章。
“是‘归零者’。”林野的指尖划过新裂痕，突然听懂了石狮子的沉默——它不是忘了怎么吼叫，是被抽走了“记得吼叫的记忆”。这道新裂痕，能看见“被遗忘的重量”，就像此刻，石狮子的“存在刻度”正在飞速减少，从“三十年”变成“二十九年”，再变成“十五年”……
“得稳住它们。”艾力克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金属罐子，罐子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字：“情感能量保鲜剂”，“莫尔院长改良的！用圣树花粉混了地球的红糖，说是能给‘失重’的东西充点‘人气’！”
他对着石狮子喷了半罐保鲜剂。奇妙的事发生了：石狮子眼底的晶片“咔嚓”裂开，灰蒙蒙的雾散了些，它喉咙里发出声沉闷的低吼，虽然沙哑，却实实在在是“狮子的声音”。能量检测仪的波形图也活过来，跳回了“十年”的刻度。
“管用！”艾力克喜出望外，“我这就去万族域给圣树喷点，夜刃你……”
“我去废品站。”夜刃的短刃出鞘，寒光闪过，将垃圾桶里的黑烟劈成两半，“这些‘归零者’能通过被遗忘的东西穿梭，那我就把所有被遗忘的，都找回来。”
凌云的剑突然“嗡”地一声，剑穗上的辣条碎屑掉在地上，化作道金光钻进石狮子的爪子里。狮子的鬃毛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点头。
“剑说，它能守住菜市场的‘气’。”凌云握紧剑柄，剑身上的“13=伪装”纹路与碎镜的新裂痕产生共鸣，“只要还有人记得石狮子会晃脑袋，它就不会真的消失。”
林野看着碎镜里的金属日志，新裂痕的银辉越来越亮。他突然想起爷爷常说的话：“东西不怕旧，就怕没人念想。”
夕阳西下时，混沌团在菜市场搭起了个临时摊位。摊位上摆的不是零食，而是些“被遗忘的宝贝”：张婶找回来的老冰棍模具，王大爷修好了的旧收音机，还有小妖从废品站抱回来的、缺了条腿的布偶狐狸。
“记忆守护队，正式营业。”林野把碎镜放在摊位中央，新裂痕里的金属日志，正缓缓显露出更多字迹——下一页，画着个模糊的坐标，坐标尽头，是片介于透明与实体之间的空间，像块被水泡软的橡皮。
夜刃擦着短刃，刃面映出那片空间的影子：“看来我们得去趟‘夹缝’了。”
艾力克往每个“宝贝”上喷着保鲜剂，收音机突然自己打开，播放起《最炫民族风》，石狮子跟着节奏，轻轻晃了晃脑袋。
林野摸着碎镜的新裂痕，突然明白，有些消失，不是因为被遗忘，而是因为……有人怕我们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