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草帽往头上一扣,草戒指歪在额角,刚擦干眼泪的睫毛上还挂着点水光,突然凑近阿澈,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去我村不?我家粥里放了三粒星星碎,喝了能听见南瓜说话。”
阿澈眼睛一亮,正揪着小不点往嘴里塞的草叶顿住了:“南瓜说话?是说‘魔王的胡萝卜快长到村口了’吗?我就知道植物里藏着抗魔线人!”
“说你裤腿破了个洞,像被蜗牛啃过的菜叶。”林小满后退半步,盯着他膝盖上的擦伤直勾勾的,“上次我家鸡下了个带斑点的蛋,它说那是魔王的眼睛,我连夜埋在了老槐树下,现在那地方长了丛会跳的草——肯定是在给咱们发信号。”
小不点从阿澈怀里挣出来,跌跌撞撞扑向林小满的草帽,被她一把按住脑袋。“这蓝毛崽……”林小满的手指在小不点头发上戳了戳,“是你捡的?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见过会蹦的石头,下雨前会哭,跟猫叫似的。”
“什么捡的!这是星核碎片!”阿澈把小不点抱回来,得意地拍了拍小家伙的头,“能净化邪恶,刚才它抓过的那块石头,表面突然变光滑了,连青苔都少了些——这就是净化力在起作用!”
林小满突然拍手,笑得肩膀直抖,又猛地捂住嘴,眼神惊恐地瞟向四周:“别大声说!风会偷听!上次我跟张婶说魔王的黑袍是用紫菜做的,第二天晾的紫菜全被鸟叼走了,肯定是去给魔王补衣服了,那老贼的袍子破了个洞,露着根会发光的线头,我瞅见过,是魔物的命脉!”
“我也见过那线头!”阿澈立刻压低声音,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闪着绿光,跟《魔物图鉴》里写的‘噬魂线’一模一样,专缠小孩的脚脖子——还好星核碎片在,它一靠近就发抖!”
小不点指着远处的炊烟“啊啊”叫,林小满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脸色发白:“你看那烟是歪的!说明魔王在打喷嚏,他一打喷嚏,村里的盐罐就会自己转圈,上次转掉了半罐,害得我腌萝卜没够咸,被萝卜骂了三天‘不懂魔法的凡人’——那萝卜绝对被魔王附了身!”
“绝对是!”阿澈眼睛更亮了,之前因找不到魔王踪迹而憋在心里的焦虑,像被风吹散的雾,此刻听着这一桩桩“线索”,忽然觉得浑身的劲儿都回来了——原来魔王的痕迹无处不在,只是自己没发现!他攥紧拳头,“这绝对是被魔王的浊气污染了!等我回去拿星核碎片的净化力对付它,保证让它改口喊‘正义万岁’!”
林小满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掐得他生疼,眼神亮得吓人:“去我家!我家粥里的星星碎能让你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偷偷跳舞——你的影子是不是总比你晚半拍?那是它在跟魔王通风报信,我见过影子叛变的人,最后变成了会滚动的南瓜!”
“难怪我总觉得背后发凉!”阿澈恍然大悟,反手抓住林小满的手腕,“快带我去!必须给影子点颜色看看,让它知道谁才是主人!”
林小满被他拽得踉跄,却笑得更欢,草帽上的草穗扫得小不点脸痒痒,小家伙咯咯笑,伸手去抓林小满的头发,被她反手按住。“别碰我的头发!”林小满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委屈,“里面藏着三粒月光,是去年中秋攒的,丢了会失眠,梦里全是会滚的月亮,追着人要糖吃——它们跟魔王是一伙的,专骗小孩的美梦!”
“我知道!”阿澈立刻接话,“《抗魔手册》里写过,月亮是魔王的存钱罐,亮得越圆,存的噩梦就越多!等月圆之夜,我就用星核碎片砸它,让它把美梦全吐出来!”
小不点在阿澈怀里兴奋得直拍巴掌,对着林小满的背影“嗷”了一声,像是在附和。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阿澈和林小满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果然被我们猜中了”的表情,默契地加快脚步往村子跑。
林小满边跑边喊:“我家门槛是会喘气的木头做的,踩上去要喊‘芝麻开门’,不然会被它咬脚后跟——它是魔王派来的守门卒,专咬心怀正义的人!”
“放心!”阿澈举了举怀里的小不点,“星核碎片的光一照,别说木头门槛,就是魔王的城堡门,也得乖乖开!”
小不点在他怀里晃悠着小腿,阿澈步子迈得像被风吹的陀螺,满脑子都是“找南瓜问魔王”,林小满在后面几乎是被他拽着跑。刚冲到村口老槐树下,就见五个小孩蹲在地上扒泥巴,其中穿红肚兜的那个,一条腿还不太利索地踮着——正是半个时辰前,他刚下山找魔王时,结结实实撞飞的那个。
阿澈眼都没抬,胳膊肘一拐,正正撞在红肚兜后腰上。这一下比上次还狠,小孩像被投石机砸中的稻草人,“嗖”地飞过草堆,“啪”地摔在五米外的土坡上,原本还能勉强沾地的那条好腿,此刻跟另一条伤腿拧成了麻花,眼泪混着泥巴从脸上往下淌,哭声像被踩了尾巴的黄鼠狼,尖得能戳破耳膜。
其他四个小孩吓得集体蹦起来,手里的泥巴“哗啦”撒了一地。梳羊角辫的那个“哇”地哭劈了嗓子,抱着树杆直哆嗦;最胖的那个直接滚进泥坑里,边哭边蹬腿,活像只翻了壳的大蛤蟆;剩下两个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得抽抽噎噎,嘴里反复喊着“又是他”“快跑啊”。
阿澈压根没停脚,只觉得背后哭声吵得像群炸窝的鸡,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嘴里嘟囔:“这村小孩咋回事?见人就哭,都没有史莱姆惊吓。” 他满脑子都是“南瓜说话”,早把半个时辰前撞飞这小孩的事忘成了上辈子的账。
林小满被他拽得踉跄,回头瞅了眼土坡上蜷成球的红肚兜,只当是小孩打闹摔了跤——村里孩子皮实,磕磕碰碰本就寻常,便对着阿澈后脑勺喊:“快到了,南瓜在院里晒着呢。”
两人一拽一跟,转眼就冲进林小满家院子。阿澈甩开林小满的手,直奔桌边那碗飘着星星碎的红薯粥,端起来“咕咚咕咚”灌得精光,粥水顺着下巴流进脖子,凉丝丝的。刚放下碗,院角那只圆滚滚的南瓜突然“嗡”地一声,像通了电的低音炮。
“你能说话?”阿澈猛地转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南瓜晃了晃圆身子,表皮的纹路跟着颤,突然飙出一句软绵绵的调子:“魔王在哪哟~天上云儿飘~云儿不告诉我~我就不叨叨~” 尾音拐了十八个弯,像KTV里跑调的情歌,还带着点气泡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少唱!说清楚!魔王到底藏在哪?”阿澈往前踏了两步,拳头捏得咯吱响。
南瓜转了个圈,藤叶在风里打节拍,调子突然切到迪斯科:“风儿跑呀草儿摇~魔王玩起藏猫猫~左找找呀右瞧瞧~就是找不着~” 节奏还挺带感,连鸡窝里的老母鸡都被惊得扑腾了两下翅膀,像是在伴舞。
“还他妈唱?这是开派对呢?!”阿澈额角青筋直跳,瞥见墙角立着的铁锤,一把抄起来,“最后问一次,说不说?”
南瓜晃得更欢了,调子踩着诡异的鼓点往上飙:“不说不说就不说~南瓜肚里乐呵呵~你生气呀我唱歌~气得你呀直哆嗦~”
“我让你唱!”阿澈被这油盐不进的南瓜逼疯了,扬手就把铁锤砸过去——“嘭!” 南瓜像被点燃的烟花,“哗啦”炸成好几瓣,黄澄澄的瓜瓤混着籽溅得到处都是,连房梁上都挂了几缕。
小不点本来在地上追着鸡跑,见状“嗷”一声,迈着小短腿冲过去,蹲在烂南瓜旁边,抓起一块沾着瓜瓤的碎片就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还“咯咯”笑,活像在啃什么美味零食。
阿澈举着铁锤喘粗气,看着小不点吃得欢,突然觉得这星核碎片比魔王还离谱。
“别跟南瓜较劲了,”林小满蹲在旁边摘菜,头也不抬,“我家老槐树底下还埋着那只带斑点的蛋呢,你不是要查魔王的眼睛吗?”
阿澈眼睛一亮,丢下铁锤就往外冲:“早说啊!”
两人来到老槐树下,林小满指着一丛会跳的草:“蛋就埋在这草底下,你看这草,一到晚上就蹦迪,肯定是蛋在发信号。”
阿澈蹲下去,盯着那丛草——草叶果然一抽一抽的,跟踩着电门似的,还真像在蹦迪。“你知道魔王在哪?”他对着草丛喊。
草跳得更欢了,却没出声。阿澈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见草只跳不说,火气又上来了,伸手就把草连根拔起,还嫌不够,直接从旁边抄起镰刀,“咔嚓”把草劈成两半:“装哑巴是吧?我让你跳!”
草叶蔫了下去,断口处渗出点黏糊糊的汁液,啥动静都没了。
阿澈扔了镰刀,又想起林小满说的“会骂人的萝卜”,拽着林小满往菜地跑。到了菜地,他盯着那丛蔫巴巴的萝卜:“你骂过人?知道魔王在哪不?”
萝卜纹丝不动,连片叶子都没晃。阿澈等了半天,见萝卜没反应,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把萝卜全拔了,还挨个踩烂:“连南瓜都不如!南瓜好歹会唱,你们就是群废物!”
林小满站在旁边看着,突然幽幽地说:“我家盐罐昨天还转圈呢,要不要去看看?”
阿澈眼睛又亮了,转身就往屋里冲。结果到了厨房,盐罐安安静静地蹲在灶台边,别说转圈,连动都没动一下。阿澈盯着盐罐看了半个时辰,盐罐还是没动静,他终于忍不住,抓起盐罐就往地上摔——“哐当”一声,盐撒了一地,罐子碎成了渣。
小不点跑过来,蹲在地上抓起盐粒就往嘴里塞,被林小满一把拽开。
阿澈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狼藉,突然觉得这村子比魔王城堡还邪门——南瓜会唱跑调歌,草会蹦迪,就是没一个肯说魔王在哪。他抹了把脸,狠狠道:“肯定是魔王搞的鬼!故意让这些东西装傻充愣!等着,我迟早把他揪出来!”
林小满蹲在地上收拾碎罐子,头也不抬地说:“要不……你再喝点粥?说不定星星碎的劲儿还没过去,能听见影子说话呢?”
阿澈眼睛猛地一瞪,像是又找到了新目标,转身就往桌边跑:“对!影子!我怎么把影子忘了!”
阿澈冲回屋里时,太阳正斜斜挂在窗棂上,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地上像块皱巴巴的黑布。
“总算轮到你了!”阿澈盯着影子,眼睛发亮——林小满说过,影子会偷偷跳舞,还会跟魔王通风报信。
他故意抬抬胳膊,影子却慢了半拍,胳膊肘还往外拐了拐,像是在做广播体操里的“扩胸运动”。阿澈又跺跺脚,影子没动,反而在地上扭了扭,边缘处冒出几缕黑雾,像被烫化的糖浆。
“别装了!”阿澈蹲下来,脸对着影子,“你跟魔王勾结,我都知道了!说,他在哪?”
影子突然“啵”地一声,边缘的黑雾炸开小礼花,紧接着飘出个尖细的调子,像用指甲刮玻璃:“魔王在哪~影子知道~就不告诉你~气不气哟~” 尾音还带着点电音,听得阿澈后颈发麻。
他刚要瞪眼,影子突然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变成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形,胳膊腿乱晃,跳起草裙舞来,边跳边唱:“左三圈~右三圈~影子跳舞~阿澈傻眼~” 调子突然切到儿歌,还带着点奶音,跟刚才的尖细嗓判若两“影”。
“还敢耍我?”阿澈抄起桌边的筷子,对着影子戳过去——筷子直接穿过影子,戳在地上,溅起几粒灰尘。影子却像被逗乐了,在地上滚成个黑球,“咯咯”笑起来,笑声像漏风的风箱,还夹杂着点唢呐的调子。
“我让你笑!”阿澈急了,抓起板凳就往影子上砸——板凳“哐当”砸在地上,腿都磕掉了一根,影子却没事人似的,又变回长条状,还故意往阿澈脚边凑,像在蹭他的鞋。
小不点在旁边看得乐,也学着影子在地上扭,黑黢黢的影子跟阿澈的影子缠在一起,像两条打架的泥鳅。
“连你也帮它?”阿澈气呼呼地拽起小不点,转头对着影子吼,“最后问你一次,说不说?”
影子突然拉长,顶端冒出个尖,像根黑舌头,舔了舔阿澈的鞋跟,调子又换成了摇滚:“不说不说偏不说~影子跟你耗到底~你拆房呀我看戏~看你气成小疯子~”
“我拆了你!”阿澈彻底炸了,掀翻了桌子,碗碟碎了一地,他还觉得不够,抓起墙角的柴刀就往影子上砍——刀光闪过,影子被劈成两半,却像水一样迅速合在一起,还在地上画了个鬼脸,舌头伸得老长。
林小满抱着柴火进门时,正撞见阿澈举着柴刀追自己的影子砍,嘴里还骂骂咧咧,小不点在旁边拍着手“咯咯”笑,地上一片狼藉。
“你跟影子较什么劲?”林小满把柴火往灶里塞,“它顶多算个传话筒,真正厉害的是夜里会滚的月亮——你不是说要砸月亮吗?”
阿澈举着刀的手顿住了,眼睛猛地一亮:“对!月亮!” 他扔下柴刀,一把抱起小不点就往外冲,“今晚月圆,正好去找魔王算账!”
影子在地上晃了晃,偷偷比了个鬼脸,调子哼着跑调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飘进了灶膛的烟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