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晚饭的油灯昏昏黄黄，把桌子照得半明半暗。小不点规规矩矩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个粗瓷碗，小手里攥着勺，一下一下舀着红薯粥往嘴里送，腮帮子鼓鼓的，像塞了两颗圆滚滚的栗子。粥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她也不擦，只是专注地盯着碗里的红薯块，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每吃到一块软糯的，就会轻轻“唔”一声，小脑袋微微点一下，像在给食物鞠躬。
阿澈啃着麦饼，眼睛扫到墙角堆着的半摞鞋底——是林小满她娘纳的，针脚密密实实，早上被猴子叼到院里沾了泥，林小满刚才擦了半天。他心里的火气刚下去点，又被这景象勾得“啪”地把麦饼往桌上一拍，粥碗震得“叮当”响。
“喂，林小满。”他斜睨着正在喝粥的林小满，眉毛拧成个死疙瘩，嘴里的饼渣喷了半桌，“早上你嗷唠着‘我娘的鞋底’，我还当你胡咧咧呢。”
林小满正往嘴里送腌萝卜，闻言抬眼，筷子顿在半空：“我娘纳的鞋底，我胡咧咧啥？”
“那你……”阿澈挠了挠头，突然瞪圆了眼睛，嗓门拔高得像被踩了的猫，“你还有娘啊？”
林小满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她猛地站起来，板凳被撞得“哐当”响，指着阿澈的鼻子骂：“阿澈你个丧门星！你才有娘没娘呢！我爹娘是去后山采草药了！走了快半个月，要不是留的药草快用完了，能让我一个人守着院子？！”
小不点这时刚舀到一块大红薯，举着勺子正要送进嘴，听见阿澈咋咋呼呼的，慢慢抬起头。她看着哥哥皱成疙瘩的脸，看着他嘴里喷着饼渣的样子，突然“噗嗤”笑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捏破了个棉花糖。她也不说话，只是把红薯塞进嘴里，边嚼边偷偷瞅阿澈，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的粥汁亮晶晶的。
阿澈被她笑得更气，指着她吼：“笑什么笑！小蠢货懂个屁！”
小不点被吼了也不恼，只是又舀了一勺粥，往嘴里送时，眼睛还黏在阿澈气鼓鼓的脸上，嘴角噙着笑，像觉得哥哥这模样，比碗里的红薯还好玩。
幸运女神正用指尖戳着麦饼的硬壳，闻言眨了眨蓝眼睛，小声问：“采草药……很远吗？”
林小满瞪了阿澈一眼，才坐回板凳，捡起筷子：“后山的崖壁陡得很，我爹上次还摔了一跤，腿肿了好几天。”她扒拉着碗里的粥，“要不是你招惹那群猴子，我娘的鞋底能被叼去沾泥？等我爹娘回来，非让你赔！”
“赔就赔！”阿澈梗着脖子，又抓起麦饼啃，“反正不是我让猴子叼的……”
小不点这时已经吃完了碗里的粥，捧着空碗，眼巴巴地看向林小满，小手指了指锅里，嘴里小声喊：“还要……”
林小满给她盛了半碗，她接过就小口小口喝起来，偶尔抬眼看看阿澈，见他还在跟林小满拌嘴，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次没笑出声，只是腮帮子动得更快了，像在偷偷藏住什么开心事。
幸运女神拿起小不点没吃完的麦饼，学着她的样子小口咬了咬，眼睛亮了亮：“这个……有点甜。”
阿澈看着她这副样子，又看看捧着碗傻笑的小不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剩下的麦饼往嘴里塞，嚼得“咯吱”响，像在跟麦饼撒气。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映得他皱巴巴的眉头，和小不点嘴角甜甜的粥渍，像一幅乱糟糟却又暖乎乎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