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炸着火星,把仨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歪歪扭扭跟喝醉了似的。阿澈捏着陶碗,碗沿沾着果汁渣,舌头早被果酿泡得发木,却还在跟林小满掰扯:“……我说那战神蜗牛,绝对是怕我木剑的‘破空之音’!你听那‘吱呀’声,跟斩妖剑似的,震得它壳都发麻!”
林小满啃着鸡骨头,油星子溅在下巴上,抬手一抹跟画了道油彩:“屁!它是怕我锄头的‘流星甩法’!你看我扔出去那弧度,比村里戏台子上的花枪还标准,砸得它壳都凹了个印!”
“都不是……”幸运女神攥着贝壳盏,小口抿着果汁,蓝眼睛瞟着火堆,“它是被糖砸懵了……我看见它触角都卷起来了,跟被甜晕了似的……”
“扯!”阿澈拍着大腿,陶碗“哐当”撞在石头上,“甜能顶个屁用?得靠硬家伙!下次见着魔王,我让他尝尝我木剑的‘声波攻击’,吱呀死他!”
“就你那破剑?”林小满笑到打嗝,“上次砍柴火都卡树杈里,还好意思说?要我说,得靠我的锄头‘粘字诀’,把他斗篷粘在菜地里,让他当稻草人!”
幸运女神小声接话:“我可以变糖砸他……砸成糖人……”
“变糖?上次差点变蜗牛黏液!”阿澈嗤笑一声,灌了口果汁,酸得龇牙咧嘴,“要我说,还是得靠蛮力……”
仨人正扯得没边没际,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突然从阿澈胳膊底下钻了出来。小不点踮着脚,小手扒着阿澈的膝盖,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陶碗,刚才吃剩的糖渣还沾在嘴角,含混地吐出个单字:“喝。”
阿澈低头瞅见她,眉头一皱,没等脑子反应,嘴先开了腔:“滚蛋。”
俩字脆生生的,跟扔了块小石子。
小不点先是一愣,眼睛还直勾勾盯着碗,像是没听清。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小鼻子嗅了嗅,又往前凑了凑,小手指着陶碗,又说:“喝。”
这次阿澈听清了,也看清了她那副“我也要”的呆样,烦躁地抬手往旁边一拨(没使劲,跟赶苍蝇似的):“说了滚蛋!小屁孩喝什么喝!”
小不点被他拨得晃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脸上的呆气一点点褪下去,小嘴慢慢瘪起来,像颗被捏皱的小果子。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睛,瞬间蒙上了层水汽,睫毛上很快挂了两颗泪珠,悬在那儿,颤巍巍的。
林小满刚要开口,就见小不点的嘴猛地一咧——
“哇——!”
哭声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开,眼泪“啪嗒啪嗒”砸在阿澈的裤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她刚才瞅着阿澈喝得美滋滋,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伸着小手盼了半天,等来的却是“滚蛋”和拨弄,委屈得直抽噎,小手死死攥着阿澈的裤脚,像是怕他跑了,哭声越来越响,震得火堆都抖了三抖。
“操!”阿澈被这哭声炸得一激灵,酒意醒了大半,看着小不点哭得通红的眼睛,手忙脚乱想扶又不敢,“你……你哭啥?那破果汁酸不拉几的,有啥好喝的?”
小不点哪听他的,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嘴里含混地喊“喝……哇……”
林小满笑得直揉肚子:“让你嘴欠!刚才跟蜗牛较劲的劲儿呢?”
阿澈红着脸瞪回去,手却不由自主地往怀里摸,摸出块皱巴巴的糖——还是刚才小不点塞给他的。他梗着脖子,摆出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扯着嗓子喊:“哼!汝这小不点!竟敢在本大侠面前释放‘水之魔法’?速速收起汝之‘晶莹弹幕’,本大侠赐你‘甜蜜能量块’!”
他举着糖,跟举着什么绝世珍宝。
小不点哭声顿了半秒,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瞅着他,又瞅瞅那块糖,小嘴一瘪:“哇——!”哭得更猛了,眼泪甩得阿澈一脸,“听不懂……喝……哇……”
“欸?”阿澈举着糖僵在那儿,跟被施了定身咒,“我这台词……不够帅?”
幸运女神赶紧凑过来,把糖往小不点手里塞:“吃糖……甜的……”
小不点攥着糖,哭声却没停,反而往阿澈怀里拱了拱,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眼泪把布料泡得发潮。阿澈被她拱得浑身不自在,红着脸把糖往她嘴里一塞,粗声粗气地吼:“吃!给你吃!再哭把你扔给魔王当点心!”
糖味在嘴里散开,小不点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含着糖,含混地“哼”了一声,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偷偷往阿澈怀里又钻了钻,跟只刚被顺毛的小猫,尾巴尖还翘着委屈。
阿澈僵着身子,不敢动,却悄悄抬了抬胳膊,给她挡了点夜风。林小满看得直乐,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怂货,刚才不是挺横?”
阿澈红着脸没吭声,嘴角却偷偷翘了翘,刚要回怼林小满,就见个摇摇晃晃的黑影撞过来,带着满身酒气,差点把火堆撞塌。是村里的托克,平时扛镰刀都打晃,此刻却举着个黑黢黢的东西,笑得露出两排黄牙:“小……小崽子们……看星火不?咱村……咱村藏的好东西!”
他手里的玩意儿裹着粗麻布,圆滚滚的像个发酵的麦酒桶,被他晃得“哐当”响,铁壳子磨着石头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林小满眼睛一亮:“星火?哪来的?”
“前……前年跑商队……顺手牵羊……呸!换的!”托克打了个酒嗝,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麻布上,“走!去村心广场!那地儿敞亮!燃起来……比祭坛的圣火还亮!”
阿澈被他拽着胳膊就走,怀里的小不点被晃得迷迷糊糊,含着糖“唔”了一声,小手攥得更紧了。林小满和幸运女神也跟在后面,仨人被托克拖拖拉拉往村中央挪,夜风里飘着村民们的哄笑,远处的晒谷场还在闹,却没人注意托克怀里那东西的引线露了半截,黑得像条脱水的蛇。
到了村心的圆形广场,果然聚了不少人,东倒西歪地倚着石桩,手里还举着锡酒壶。有人喊“托克快燃!”,有人扯着嗓子唱跑调的民谣,乱得跟被冲垮的栅栏。托克被起哄声闹得更兴奋,把那黑东西往广场中央的祭台上一搁,摸出火石就擦,火星子“噼啪”溅在粗麻布上。
“灭灯!灭灯!”有人喊,“看星火得黑沉沉才够亮!”
不知谁喊了声,村里的羊角灯“唰”地全灭了,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的火堆映来点微光。阿澈眯着眼瞅那祭台上的东西,麻布被风吹开个角,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壳,还有道歪歪扭扭的螺旋纹——那是去年矿坑爆破时,炼金术士给炸弹做的标记!
“别燃!那是爆破弹!”阿澈头皮一炸,酒意全醒了,抱着小不点就往旁边扑,嗓门喊得劈了叉。
可没人听他的。黑暗里有人笑:“这毛头小子没见过世面吧?星火不都这模样?”
“就是!土包子似的,怕炸着你不成?”
托克已经点着了引线,火苗“滋滋”地舔着粗麻布,像条吐信的毒蛇。他举着火石哈哈大笑:“看好了!这叫‘苍穹之怒’!能……能照亮半个山谷!”
阿澈眼睁睁看着那火苗爬得越来越快,怀里的小不点被他勒得哼唧了一声,含着的糖“啪嗒”掉在地上。他脑子“嗡”的一声,刚要扑过去,就见幸运女神突然尖叫着扑到人群前,蓝眼睛瞪得滚圆,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却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以……以幸运之名!愿所有生灵……都被庇护!危险……危险绕着走!”
她的白发在黑暗里炸开,像团突然亮起的蒲公英,淡蓝色的微光瞬间裹住了广场上所有村民,像层薄纱似的闪了闪。
几乎就在同时——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火光冲天而起,把半个村子照得跟白昼似的。碎石子“噼里啪啦”砸下来,烟尘滚滚得像翻涌的乌云,阿澈只觉得后背被气浪掀得一麻,却没预想中的剧痛。他死死把小不点按在身下,等耳边的嗡鸣稍歇,猛地抬头——
村民们全趴在地上,个个灰头土脸,嘴角还沾着酒渍,却没一个带伤,正晕乎乎地摸着脸,像是刚从酒缸里被捞出来。
可村子就惨了。
祭台周围的石屋塌了大半,东倒西歪的房梁戳在地上,像被掰断的筷子;瓦片碎得跟撒了一地的碎瓷片,混着断木、干草堆成小山;离得最近的铁匠铺,铁门被掀飞到三丈外的菜地里,还压塌了半畦刚缓过来的青菜;粮仓的木架烧得黑乎乎的,谷粒混着烟灰撒了一地,被风吹得跟黑雪似的飘。整个村心广场周围,就像被巨兽啃过一口,乱糟糟的一片狼藉,只有远处没被波及的几间茅房,还歪歪扭扭地立着,显得格外突兀。
托克抱着脑袋蹲在瓦砾堆里,哭丧着脸喊:“神明啊……拿错了……这是矿坑用的爆破弹啊……”
幸运女神瘫坐在地上,白发蔫蔫地贴在脸上,蓝眼睛里全是后怕,小手还在哆嗦:“好……好像护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