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什么它？”陈默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死死地盯着林溪，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线索。她的表情很平静，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周围的世界依旧喧嚣，车辆驶过的声音，远处小贩的叫卖声，学生们打闹的声音……一切都在正常运转，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被隔绝在一个无形的气泡里，面对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林溪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清晨的天空是淡淡的蓝色，飘着几缕薄云。然后她又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在陈默脸上，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你后颈上的那个，是它。我的也是。”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它们不是地球上的东西。它们是……一种寄生生物，来自另一个已经毁灭的星球。”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寄生生物？外星来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当这一切从林溪嘴里被证实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被这种外星生物寄生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可以这么说。”林溪点了点头，“它们的星球毁了，整个种族都在寻找新的家园。他们发现了地球，一个环境几乎完美的星球。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这样，寄生在宿主身上，继承宿主的一切——记忆，性格，行为模式，以此来融入这个星球，扎根下去。”
陈默呆呆地听着，感觉像是在听一部科幻电影的剧情简介。可后颈上那个冰冷的死物，以及他亲眼看到的所有人后颈上的活物，都在提醒他，这不是电影，这是现实。
“那……我后颈上的这个，为什么是死的？”陈默艰难地问道，声音干涩。
提到这个，林溪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带着一丝明显的悲伤。“你后颈上的那个，是它们种族里的一个异类。它很善良，也很爱好和平。它从一开始就反对这种寄生的方式，它觉得这是对其他生命的掠夺。在它们种族的大会上，它站出来抗议，但是失败了。”
“它们的飞船抵达地球后，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林溪的目光落在陈默的后颈上，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那个已经死去的小小生命，“它没有真正寄生你。它只是做了表面上的寄生程序，你的意识，你的身体，从头到尾都属于你自己。”
陈默猛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被寄生？我的意识是我自己的？”
“是的。”林溪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一个拥有自己完整意识的人类。”
唯一的一个？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全身。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其他人，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妹妹，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的人类，都已经被那些外星生物取代了？虽然他们看起来和原来一样，但内里，已经是那些“小蝎子”了？
巨大的孤独感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看着周围行色匆匆的人，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们是谁？他们还是原来的他们吗？
“那……你呢？”陈默的目光重新回到林溪脸上，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你也……”
林溪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我和他们一样，被寄生了。”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连她也……
“但是，”林溪话锋一转，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身上的这个，和你的那个，它们是恋人。”
“恋人？”陈默再次愣住。外星寄生生物……也有恋人？
“它们的种族，和我们人类一样，也有情感。”林溪解释道，“你的那个，它反对寄生，它的恋人，也就是我身上的这个，其实……也并不认同这种方式。只是它没有像你的那个一样，公开反对。”
“在飞船上，你的那个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它的恋人。它说，它不想用这种方式生存，不想侵占别人的身体和人生。它宁愿……”林溪顿了顿，声音有些低，“宁愿选择另一种方式。”
陈默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我后颈上的那个，它是自己选择死亡的？为了不寄生我？”
“是。”林溪的声音很轻，“它在完成表面的寄生程序，确保自己的族人不会怀疑之后，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它希望你能保持你自己，不受任何干扰。”
陈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个冰冷的异物此刻似乎有了温度。那是一个……善良的外星生命？它为了自己的信念，选择了死亡？
“那你身上的这个……”陈默看着林溪，心里充满了疑惑。
“它放不下它的恋人。”林溪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情感，“它知道自己的恋人选择了你，选择了放弃寄生。它也不想完全侵占一个无辜者的人生。所以，在选择寄生对象的时候，它特意挑选了……和你关系最亲近的人之一。”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人之一……指的是她自己吗？
“它想离它的恋人近一点，哪怕只是以这种方式。”林溪继续说道，“它也想……看看，它的恋人用生命守护的这个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陈默怔怔地看着林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信息量太大了，他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外星种族，寄生，毁灭的星球，坚持和平的异类，以及它们之间的爱情……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他，成了这场外星入侵中，唯一的“漏网之鱼”，唯一保持着自己意识的人类。
“所以，现在……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正常的？”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可以这么说。”林溪点了点头，“除了你之外，所有人类的意识，都被它们覆盖了。或者说，被取代了。表面上看，他们还是他们，但内里，已经是这些外星访客了。”
陈默只觉得一阵眩晕。他看向林溪，看着她熟悉的脸庞，心里充满了矛盾。她是林溪，又不是林溪。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外星生物，一个思念着自己死去恋人的外星生物。
他喜欢的那个林溪，那个会脸红，会害羞，会在他打篮球时偷偷递水的林溪，她的意识……还存在吗？还是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心痛。
“那……原来的林溪呢？”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林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复杂，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摇了摇头：“抱歉，陈默。被我们寄生之后，原宿主的意识……就不存在了。我们继承了他们的一切，但那只是数据和信息的复制。”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刺穿了陈默最后的一点希望。
原来的林溪，已经不在了。
他看着眼前的“林溪”，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即使她的容貌、声音、甚至一些细微的小动作都和原来一模一样，但他知道，内里已经换了人。不，是换了一种生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隔阂感，悄然在他和她之间滋生。
林溪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的人类了。”
“那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陈默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你们……或者说，你的种族，想对我做什么？”
他是唯一的漏网之鱼，他们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威胁？会不会想把他也彻底寄生？
林溪摇了摇头，眼神很真诚：“我告诉你，是因为……它让我告诉你。它说，它的恋人用生命守护了你，它至少要让你知道真相。而且，它不会伤害你。它和它的恋人一样，对这种寄生方式心存疑虑。”
“而且，”林溪顿了顿，看着陈默的眼睛，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些，“它知道，你对‘林溪’的感情。它说，虽然原宿主已经不在了，但它继承了她的记忆和情感数据，它能感受到，她也很喜欢你。”
陈默的心猛地一颤。
喜欢他？原来的林溪，也喜欢他吗？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酸涩和遗憾。他们互相喜欢，却因为彼此的胆小和害羞，始终没有说出口。现在，一切都晚了。她不在了，只剩下一个继承了她记忆的外星生物，来告诉他这个迟到的秘密。
“所以呢？”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告诉你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在于，你不是完全孤独的。”林溪看着他，“至少，我可以陪在你身边。以这种方式。而且，我不会伤害你。我的种族现在只是在适应和观察这个世界，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它们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已经被成功寄生了，只是你的‘寄生体’比较……安静。”
陈默沉默了。他不知道该相信她的话，还是该保持警惕。他是唯一的清醒者，面对的是一个已经被外星生物悄然占领的世界。他弱小得不堪一击。
“走吧，该上学了。”林溪看了看表，对他说，“在学校里，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像往常一样就好。否则，被其他族人发现你的特殊性，会很麻烦。”
她说着，率先迈步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后颈上那个安静伏着的暗绿色小蝎子，心里乱成一团麻。他该怎么办？逃跑？反抗？还是像她说的那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着这种虚假的日常？
他没有选择。至少现在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和她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阳光依旧明媚，街道依旧喧嚣，但陈默的世界，已经彻底不一样了。他成了一个孤独的守望者，行走在一个被伪装的世界里，身边跟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青梅竹马”。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必须戴着面具生活，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是“唯一人类”这个秘密。
而他对林溪那份纯真的爱恋，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和不确定性。他看着身旁偶尔侧过头对他说话的“林溪”，心里充满了挣扎。
这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