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学校，和往常一样，朗朗的读书声，操场上奔跑的身影，走廊里三三两两打闹的学生……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如果不是知道了那个可怕的秘密，陈默会觉得这只是又一个普通的上学日。
但现在，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每个人的后颈。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男生，女生，无一例外，他们的后颈上都伏着那个暗绿色的小蝎子。
它们安静地趴在那里，像是某种低调的徽章，宣告着这个世界已经易主。
陈默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心脏却在胸腔里不安地跳动着。
他是唯一的异类。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别太紧张，放松一点。”林溪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它们不会轻易怀疑的。你的寄生体虽然死了，但它留下的信号和我们是一样的，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陈默没有看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走进教室，同学们已经差不多都到了。喧闹的教室在看到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有片刻的安静，然后又恢复了原状。
陈默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林溪的座位就在他的斜前方。
他放下书包，坐下，拿出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余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飘向林溪的背影，飘向她后颈上那个安静伏着的小蝎子。
她就坐在那里，和往常一样，拿出课本，偶尔会和旁边的女生说几句话，笑容自然，语气轻快。如果不是知道真相，谁也不会觉得她有任何问题。
可陈默知道，那笑容背后，是另一个意识。
一上午的课，陈默都听得浑浑噩噩。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声音抑扬顿挫，他后颈上的小蝎子随着他点头的动作微微晃动。同学们在下面记笔记，回答问题，一切都井然有序。
但在陈默眼里，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所有的演员都戴着完美的面具，只有他一个观众，知道面具之下的真相。
课间的时候，有同学过来和他说话，讨论昨晚的球赛，或者抱怨作业太多。陈默只能勉强挤出笑容，附和着，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他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后颈上的小蝎子，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无处不在的注视感。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闯入者，一个异类。
林溪偶尔会回过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或许是关心？陈默不确定。那是她的眼神，还是那个外星生物的眼神？
有一次，她回过头，递给他一块巧克力：“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补充点能量。”
那是他喜欢吃的牌子。原来的林溪知道。
陈默看着那块巧克力，又看了看她的眼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她笑了笑，转过身去。
巧克力的包装纸很光滑，触感微凉。陈默捏着它，没有吃。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一个外星寄生者的好意。即使她继承了林溪的记忆，知道他的喜好，但这终究不是来自他喜欢的那个林溪。
那种隔阂感，越来越清晰。
放学的时候，林溪主动走过来：“一起走吗？”
陈默想拒绝，他现在有点怕和她独处，怕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但他又想到，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的“存在”，也是唯一一个可能不会伤害他的“存在”。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或许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能稍微感到一丝“安全”。
“……好。”他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和早上一样，只是气氛更加沉默。
“你好像不太想理我。”林溪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陈默脚步顿了顿，没有看她：“没有。只是……还没适应。”
“我明白。”林溪轻轻说，“换做是我，也会这样。”
“你们……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陈默忍不住问，“一直寄生在人类身上？”
“这是我们种族延续的方式。”林溪回答，“我们的星球没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家园。地球很适合我们。”
“可是这对人类不公平。”陈默皱起眉头，“你们这是在掠夺！”
“或许吧。”林溪的声音很平静，“但生存，本身就是一种掠夺。我们只是选择了一种更隐蔽、更温和的方式。至少，我们没有毁灭这个星球，没有大规模屠杀。我们只是……取代了。”
“‘温和’的掠夺，也是掠夺。”陈默反驳道，“你们剥夺了人类的自我意识，占据了他们的人生，这和杀死他们有什么区别？”
林溪沉默了，没有再反驳。
陈默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和一个外星生物讨论人类生存的意义，这本身就很荒谬。
“你的那个……它，也认同这种方式吗？”陈默换了个话题，问的是林溪身体里的那个外星生物。
“它……在犹豫。”林溪回答，“它看到了它恋人的选择，也看到了你的存在。它开始怀疑，这种延续方式，是否真的正确。”
陈默没有说话。
走到小区门口，林溪停下脚步：“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嗯。”陈默点点头。
“陈默，”林溪叫住他，眼神很认真，“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伤害你。而且，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或者想知道什么，可以来找我。”
陈默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进了小区，没有回头。
林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轻轻叹了口气。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的小蝎子微微动了一下。
【他好像很伤心。】林溪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担忧和自责。这是她的意识，只能在脑海里传递给那个寄生者。
【我知道。】寄生者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应，带着一丝无奈，【真相总是残酷的。他需要时间。】
【你为什么要骗他？】林溪的意识有些激动，【为什么要说我的意识已经不存在了？】
【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保护他。】寄生者的声音很平静，【告诉他真相，他未必会信，甚至可能会更加混乱。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
【别担心。】寄生者轻轻说，【我会帮你。也会帮它完成它的心愿。我们……会找到一个更好的方式的。】
林溪的意识沉默了。她能感觉到，这个寄生者，虽然是外星生物，却有着和人类相似的情感。它思念着自己的恋人，也对这种寄生方式感到不安。而且，它似乎……真的在帮她。
比如，刚才递巧克力的举动，是她的想法，但她自己没勇气做。是它，控制着身体，帮她做了。
她看着陈默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还在，她一直都在。她能看到，能听到，能感受到一切。她知道陈默的挣扎，知道他的痛苦，也知道他对自己那份未曾说出口的喜欢。
而她自己，那份深藏心底的爱恋，也从未消失。
只是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复杂。隔着一个外星寄生者，隔着一个被颠覆的世界，他们的爱情，还能有未来吗？
她不知道。但她能感觉到，那个寄生者，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