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或者说，梦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会是清冷学姐，一会是软萌学妹，一会又是游曦那张清清冷冷的脸。
三者交替出现，在她脑子里演了一出年度大戏。
苏楠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生无可恋地走进教室。
昨晚的连环打击，让她元气大伤。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条被抽干了水分的咸鱼。
不，是两条。
一条现实里的，一条二次元的。
双重打击，最为致命。
芷冬一看到她，就夸张地叫了起来。
“我的天，楠楠，你这是去挖煤了还是去打劫了？”
“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苏楠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
“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泪。”
芷冬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到底怎么了？昨天不是说去吃饭了吗？怎么一晚上不见，魂都快没了。”
“唉……”
苏楠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就在她准备跟闺蜜好好诉诉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游曦。
她正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
依旧是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美得像一幅画。
苏楠的心，咯噔一下。
昨天被拒绝的画面，又一次在脑海里回放。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游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坐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她的座位就在苏楠的右手边，是单独的一列，靠着窗。
虽然离得很近，但苏楠感觉，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奇怪。
明明是同班同学，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注意到，游曦就坐在自己旁边？
哦，想起来了。
这位大神，十天有八天不来上课，剩下两天，来了也是趴着睡觉。
存在感，约等于零。
而且游曦几乎不和班上任何人交流，苏楠甚至怀疑她认不全班上的人。
游曦确实没认全。
她坐下后，习惯性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嗯，都是些年轻鲜活的面孔，充满了朝气。
不像自己，虽然身体只有十八岁，但心态已经八十了。
感觉跟这些小年轻，有点聊不来啊。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苏楠身上。
咦？
那不是昨天那个……很有趣的学妹吗？
她怎么也在这儿？
哦，对，同班同学。
游曦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只是……她那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浓得跟烟熏妆一样。
昨晚没睡好？
游曦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因为自己拒绝了她，所以她伤心欲绝，彻夜难眠？
啧，罪过罪过。
苏楠感觉到了游曦的视线。
她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是在看我吗？
她是不是认出我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丑？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从苏楠脑海里闪过。
她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然而，游曦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苏楠：“……”
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就是被拒绝一次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苏楠，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不可能！
越是有挑战性，才越有意思！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了那个昨天刚加上，还一次都没聊过的头像。
一个很简单的，默认的灰色小人头。
真是……符合她本人的气质。
【苏楠：早啊，学姐。】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苏.不死心.楠，又发了一条。
【苏楠：昨天谢谢你啦，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楠：为了方便以后向你请教，我加你好友啦，没问题吧？（可爱笑脸）】
游曦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苏楠发来的消息。
借口倒是找得挺冠冕堂皇。
方便请教？
昨天不是都拒绝得很清楚了吗？
“我不喜欢没谈过恋爱的。”
这句话，还不够直白？
游曦有点好奇。
这姑娘，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不过……
她勾了勾唇角。
有趣。
她点了同意，然后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没有回复，也没有再看。
仿佛刚才那个同意好友申请的动作，只是随手为之。
苏-坐等回复-楠，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
她有点泄气。
这个人，怎么这么难搞？
油盐不进啊！
算了算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游曦这边，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加了就加了呗，反正她也不打算主动聊天。
她从书包里拿出画板和笔，准备继续自己的“伟大事业”。
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什么函数，什么公式。
游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些东西，她上辈子就学烂了，闭着眼睛都能考满分。
对她来说，来学校上课，就是换个地方睡觉和画画而已。
“……所以这道题的解法，就是这样。”
“我知道，现在高二上学期的成绩，在最后的综合评价里占比不重，但大家也不能因此松懈！”
“基础打不牢，地动山摇啊同学们！”
老师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劝导着。
游曦充耳不闻，手里的笔就没停过。
画纸上，是杂乱无章的线条。
外人看来，可能就是一团乱麻。
但只有游曦自己知道，这些看似凌乱的笔触下，隐藏着怎样的风景。
少女纤细的腰肢，挺翘的臀线，若隐若现的神秘地带……
嗯，是色图，没错。
她最近在练习人体结构，这种东西，最考验功底了。
画得正起劲，讲台上的老师突然拔高了音量。
“下面，我找几位同学来回答一下黑板上的这道题。”
“就……那边那个，对，就是你，玩手机那个！”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游曦也抬了下眼皮。
哦豁。
中招的，有好几个。
其中一个，就是苏楠。
苏楠此刻正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
【苏楠：他就是不理我！你说怎么办啊！】
【芷冬：别急别急，放长线，钓大鱼！你得有耐心！】
【苏楠：可我就是忍不住啊！一看到她那张脸，我就……】
【芷冬：你就想扑上去？】
【苏楠：……差不多吧。】
【芷冬：出息！矜持！懂不懂！】
聊得正嗨，突然感觉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老师那“和蔼可亲”的笑容。
以及，全班同学看好戏的眼神。
苏楠：“……”
完蛋。
“苏楠同学，看来你对这道题很有想法啊。”
“来，站起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解题思路。”
老师笑眯眯地说道。
苏楠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题？
什么题？
她刚才光顾着跟闺蜜吐槽游曦了，压根没听课啊！
她求助地看向芷冬。
芷冬冲她比了个“爱莫能助”的口型，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塑料姐妹情，不过如此。
苏楠急得快哭了。
硬着生生地站在那里，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三室一厅。
目光在教室里胡乱地瞟着，希望能有哪个神仙来救救她。
然后，她就看到了游曦。
游曦正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出有趣的戏剧。
苏楠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简直是人生酷刑！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她看到游曦动了。
游曦从自己的练习本上，慢悠悠地翻过一页。
然后拿起笔，在崭新的一页上，写下了一行清晰的数字和公式。
写完，她将本子竖了起来，朝向苏楠的方向。
苏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在给自己递答案？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位高冷大神，居然会主动帮人？
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立刻集中精神，看向那个本子。
那是一道很简单的函数题。
如果认真听课，花点时间思考一下，肯定能做出来。
但对于刚才完全没听课的苏楠来说，这无异于天书。
老师大概也是想敲打一下她们，并没有刻意为难。
苏楠飞快地记下本子上的答案，然后清了清嗓子，磕磕巴巴地报了出来。
“嗯……这个……应该是先求导，然后……”
她一边说，一边偷瞄游曦的本子。
游曦很有耐心地举着，直到她说完。
“嗯，不错！”
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思路很清晰，答案也正确。看来苏楠同学虽然在玩手机，但脑子还是在转的嘛。”
“坐下吧，下次注意。其他同学也要会了再玩。”
老师夸了她一句，然后便继续讲题了。
苏楠如蒙大赦，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
她转过头，想跟游曦道谢。
却发现，对方已经收回了本子，又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苏楠的幻觉。
她低着头，继续在画纸上涂涂抹抹，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