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文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与艾丝莉女士说了一会儿话,就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当他拿起怀表查看时,时间都已经快到了八点,而正常他所工作的报社开工时间是上午的八点半,这代表他可没办法慢慢悠悠的步行了。
威廉大街距离郁金香大道起码有五公里的路程,为了不迟到,不再给自己的那位老板一个辞退他的理由,他只能沿着鹅卵石铺就的道路开始奔跑起来。
秋日的清晨空气有些微凉,混杂着煤烟与马粪的味道,亚文本想一口气小跑着赶到报社,可他这具稍微有些“孱弱”的身体却似乎不支持他这样做,才跑了几分钟,大概路途才进行到一半,亚文就已经气喘吁吁跑不动了。
他只能靠在路边一座燃气路灯的黄铜灯柱上稍作歇息。
“呼…呼…累死了,这个世界的我怎么身子骨这么弱啊,这都快比得上那一票的在校大学生了,跑个一千米都要死要活的。”
亚文扯着自己的衣领,让原本急促呼吸变得更顺畅了一些。
“等之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健健身。”他心中想着,眼睛看向周围。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威廉大街与郁金香大道之间的一座广场,他昨天走的并不是这一条路,而是绕了远路。
当他回家之后,找到了这个世界自己的笔记,他才知道原来上班路上有一条近道可走,就是他脚下的这条,穿过这片名为温斯顿广场的地方,可以为上下班节省十多分钟步行的路程。
亚文看向了广场中央,在广场的中间矗立着一座圆形的喷水池,喷水池上有个有个端着水瓶的少女的雕塑,水池并没有喷水,而且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雕塑上都已经有了些裂痕。
在水池的旁边还站着一位鹰钩鼻的警员,他的领口佩戴着一枚黄铜制的警徽,腰间别着根橡木制成的警棍,严肃的视线扫过温斯顿广场上的平民,似乎是想从其中辨别出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物。
当亚文看向了那名警员时,巧合的是那名警员也正好看向了亚文所在的方向,只见他眉头一拧,竟迈着沉稳的步子径直朝亚文走来!
亚文心中一突,说着这位警官先生不会是来这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麻烦的吧,他连忙走到一旁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摊位上装作是顾客的模样。
所幸,警员的目标并非是他。
对方在距离亚文几步之遥的地方处倏地转向,径直推门走进了路旁一家飘着浓郁烟草味的店铺,这让亚文松了口气,他都要以为前世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被亚伦的警察部门给通缉了呢。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匀,一个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女声,便幽幽地从他面前的桌布后传来:
“先生,请问,您是想要进行占卜吗?”
亚文循声看去,只见一位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的人影,正坐在那张蒙着黑布的桌子后面。
深色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根据声音判断,是一位老妇人,可那副打扮,却让亚文联想起了某些中世纪故事中的那些“魔女”。
桌面上还摆放着一枚晶莹的水晶球,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可应该不便宜。
“占卜?”亚文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慌乱中竟躲到了一个占卜摊前。
占卜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亚文当然是不信的,可在这个时代,占卜却似乎是一项很吃香的活动。
鉴于他刚刚躲避警员的举动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和失礼,亚文只得顺着话头点了点头,“是的,嗯……请问占卜一次多少钱?”
“只要一便士,先生。”老妇人回答道,亚文点了点头,一便士,还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于是便摸出一枚硬币放在黑布上,“那好吧,请为我占卜一下。”
亚文倒是也挺好奇,这个世界的占卜会是什么样的,塔罗牌?看手相?还是说有些别的什么套路?
“那请问您要占卜一些什么呢?事业?爱情?财运?这些都可以。”
业务还挺广,亚文想了一下,随即回答道:“那就帮我占卜一下近期的气运好了。”
亚文不相信占卜,可或许是图个心理安慰,他还是选择了听听这位老妇人怎么说。
“好的,那就请把你的手放到水晶球上。”
跟随着老妇人的指挥,亚文依言将手放在了那枚水晶球上。
水晶球有些冰凉的感觉,亚文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些用来唬人的道路,可当那位老妇人的手同样触碰到了水晶球的刹那,亚文却突然感觉到在自己的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像是被拨动了一下。
不等他来得及从那种感觉中回过味来,就见那老妇人吃惊的“咦?”了一声,亚文本想问些什么,却听到那苍老的声音用了沙哑中带着点提醒意味提醒他道:“先生,注意钟声,小心血月。”
亚文心中再次一紧?钟声?血月?他下意识的联想起了些什么,但在他开口想要询问前,身后的鹅卵石路面上却驶过一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
他本能的转头看了过去,躲避了一下,可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当他再次转过身来,刚刚的占卜摊位,连同那位老妇人,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什么?!怎么回事?!”亚文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
广场上行人依旧稀疏,喷水池依旧沉默,烟草店门口依旧飘着袅袅烟雾。
那个占卜摊位,连同那位老妇人,却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彻底融入了清晨的薄雾里,这让亚文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那位老妇人到底是什么人?她口中说的钟声和血月又是什么?”
亚文忍不住背后有些发毛,看到一个大活人突然从自己面前人间蒸发,搁谁谁不害怕?
可他现在思考的却是那位老妇人口中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血月?钟声?难不成与他昨天进入的那个奇怪的状态有关系?
“可恶啊!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谜语人了!有什么话就不能说清楚点吗?就说这点东西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亚文忍不住有些抓狂,他这辈子就是被谜语人给害了!
就比如他那四位前女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谜语人!
寂寞了想找他陪陪,直说不就行了吗?非得一个个的说谜语,让他去猜她们的心思,说什么家里的窗帘坏了,这谁能联想到那是想让他陪她一起去医院的意思啊!
亚文思考半天,苦于信息不足,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只得先暂时放下这些疑惑,继续向着报社赶去。
原本时间就不充裕,被这么一耽搁,就更不够了,亚文只好铆足了劲的拼命向着郁金香大道奔去。
到最后,亚文几乎是踩着点的冲进了报社那扇沉重的橡木门中,那股熟悉又混杂着廉价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些许因为刚刚那奇怪的占卜而产生的诡异与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