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几分秋日的清冽，透过窗帘缝隙在亚文脸上投下一条光带。
亚文睁开眼，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这一晚似乎睡得格外的踏实，穿越以来积压的疲惫似乎被一扫而空，就连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似乎也明亮了些许，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铅灰。
“七点半……睡过头了？”瞥了眼墙上的黄铜挂钟，亚文嘟囔着起身，身体的轻松感让他心情不错，动作也利索了许多。
早餐依旧是艾丝莉女士的面包，虽然隔夜，但那份加了海盐和蓝莓酱的独特风味依旧让人满足。
他一边咀嚼，一边翻阅着早上从投递口塞进来的《亚伦观察者早报》。
头版依旧是那位女王即将出访达拉的种种分析和预测，占据的版面比昨天更大了些，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下方一则不大不小的公告：
「生命」教会再次发布紧急通告，希斯卡镇瘟疫持续恶化，强烈呼吁民众近期切勿前往该区域，并建议周边居民注意个人卫生。
“瘟疫……”亚文放下报纸，眼神微凝，联想到另一个世界历史上造成了无数人死亡的灾难，这个词汇在他心中蒙上了一层异样的阴影，不过此时此刻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他今天要去福斯特律师事务所。
虽然与福斯特律师的交流并不多，可他却能够感受得到，这位体面的绅士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比起不知道真相的教会，他还是更加倾向于去向福斯特律师了解更多有关于瞳术师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前……
“得先去趟报社，跟霍普金斯先生请个假。”他迅速解决掉最后一口面包，灌了半杯凉水，“希望霍普金斯先生已经没事了，不然我刚保住的饭碗可就……”
说是这么说，可亚文实际上并不怎么担心，从昨天福斯特律师的话中推测，教会应该对处理类似的事情非常拿手才对。
换上那身还算体面的棕褐色大衣，亚文推门而出，清晨的威廉大街虽带着薄雾，可空气依旧比工业区那边清新不少。
隔壁面包坊已经开门，浓郁的麦香混合着烤炉的热气飘散出来。
艾丝莉女士此时正将一托盘新鲜出炉的面包摆进橱窗，金色的发梢被晨光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今天似乎换了一条浅米色的围裙，更衬得身姿丰腴挺拔，饱满的胸脯将围裙顶起优美的弧线，细腰之下，臀部的曲线在弯腰摆放时更显圆润动人。
“早上好，亚文先生。”她抬起头，看到亚文，脸上立刻绽开一个似乎比昨日还要更加明媚一些的笑容，灰蓝色的眼眸如同拂晓的天空，“今天也这么早出门？”
“早，艾丝莉女士。”亚文微笑着回应，目光在她忙碌的身影上短暂停留，那成熟温婉的气质如同冬日壁炉般让人感到舒适，“面包的香气就是最好的闹钟，报社有点事，得早点过去。”
艾丝莉脸颊微红，笑容明媚：“托您的福，今天的面包比平时多卖出去了一些，大家都评价味道比以前更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亚文由衷地为她高兴，“您的用心一定会得到回报的。回头见，艾丝莉女士。”
“回头见，祝您一路顺风，亚文先生。”艾丝莉的声音带着暖意。
虽然身体感觉比昨天好了些，但五公里的步行对亚文这具孱弱的身体来说依旧是个不小的考验，当他气喘吁吁地推开《布谷鸟晚报》那扇沉重的橡木门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等有钱了，一定要天天坐马车！
“早啊，亚文。”
“早。”
报社里依旧是老样子，弥漫着廉价油墨和纸张的味道，混合着蒸汽管道轻微的嘶嘶声，与昨天“新”认识的几位相熟的排字工和打字员简单打了招呼，亚文便目光投向了主编办公室那扇磨砂玻璃门。
恰在此时，门开了。
杰拉德·霍普金斯先生走了出来，气色比昨天那副随时要倒下的灰败模样好了太多，虽然眼窝的深陷和疲惫感仍在，但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眼神也恢复了些许神采。
“亚文！”霍普金斯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亚文，灰蓝色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明显的感激，“我的好小伙子，快进来！”他朝亚文招了招手。
亚文走进办公室，霍普金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昨天大了不少：“教会的人跟我说了，昨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发现我晕倒在路上，叫来了教会的牧师，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在冰冷的巷子里躺一整晚，说不定就……”
他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在这个时代，七神教会尤其是「生命」教会的教士们，往往掌握着相当不错的医术和草药知识。
对于许多负担不起昂贵私人诊所或公立医院费用的普通市民来说，寻求教会的免费或低价医疗是常见的选择。
因此，霍普金斯对自己被教会带走救治这件事，只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庆幸。
“您没事就好，霍普金斯先生。”亚文松了口气，看来教会善后得很完美，“我当时看您状态不对，就跟了出来，幸好没出什么大问题，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真是好多了！”霍普金斯感慨道，“教会的牧师说我是操劳过度，积劳成疾，导致身体虚弱才突然晕倒的。”
他无奈地耸耸肩，“给我做了些治疗，又开了些安神的药剂，让我务必好好休息几天。啧，这年头，连‘累晕’这种病都要劳烦‘生命’教会的牧师了。”
他抱怨了一句，但语气里并无不满。
亚文心知肚明，那绝非“累晕”那么简单，但面上还是附和道：“您是该好好休息一阵了，身体要紧。”
“休息？唉……我也想啊！”霍普金斯叹了口气，但随即又振奋起来，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不过，亚文，有个好消息。你昨天那篇关于马德里教授专访的稿子，反响非常不错，昨晚加印的那批晚报，几乎都卖空了，好几个报摊老板都过来问还有没有存货。读者们都说角度新颖，分析深刻，连那些平时只看花边新闻的家伙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赞赏地看着亚文：“干得漂亮，年轻人，看来撞了那一下，真是把你的才华给撞出来了！”
“谢谢您的肯定，霍普金斯先生。”亚文也谦虚地笑了笑。
“还有你的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对吧？已经排版了，今天晚报就会开始连载，用的就是你那个‘柯南·道尔’的笔名，挺有意思的名字。我刚才看了清样，效果不错，说不定能为报社多吸引来一批的读者。”
听到福尔摩斯的名字正式登上这个世界的报纸，亚文心中也泛起一丝奇妙的成就感：“希望读者们会喜欢这个故事。”
“他们会喜欢的。”霍普金斯先生似乎信心满满，可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我记得今天好像没有紧急采访任务给你。”
“是的，霍普金斯先生。”亚文顺势提出请求，“我想跟您请一天假，处理一些私事。”
“私事？”霍普金斯挑了挑眉，但想到亚文昨天的“救命之恩”和刚刚带来的好消息，语气很温和，“当然可以，需要帮忙吗？”
“谢谢您，不过不用，只是些个人琐事需要处理。”亚文腼腆的回答道。
而霍普金斯则爽快地一挥手：“没问题，去吧。你昨天帮了我大忙，今天又给报社立了功，半天假算什么。正好我也得回去再躺躺。”
他顿了顿，看着亚文，“对了，你之前说手头似乎有点紧？”
亚文心中一动，立刻点头：“是的，先生，刚搬来亚伦不久，各方面开销都不小。”
霍普金斯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亚文：“给，这是预支给你的这周薪水，考虑到你最近的出色表现，我给你算了两金磅，省着点花，年轻人。”
亚文闻言有些惊讶，两金磅，这比他想象中的多了不少，要知道，这个时代一个普通的搬运工一周的周薪可能都不到半磅，两金磅的周薪足以亚文生活的很体面了。
他猜测着是自己的这位上司看他之前的表现不错，所以给他涨了一些，从这个世界自己留下的那些随笔来看，他之前的薪水绝对没有那么多。
亚文接过信封，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了这笔钱，至少短期内不必为面包发愁了。
“太感谢您了，霍普金斯先生。”
“去吧去吧，办完事早点回来。”霍普金斯挥挥手，脸上带着一丝的笑意。
离开报社，怀揣着“巨款”，亚文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他决定奢侈一把——坐出租马车去福斯特律师事务所。
福斯特先生的事务所在城东的麦金利大街，那里可与在城北的威廉大街和布谷鸟报社隔着老远的一段距离，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走向街角停着的出租马车行列，挑了一辆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四轮出租马车。
“去麦金利大街，福斯特律师事务所。”
亚文报出地址，坐了进去。
“好嘞，先生，坐稳了！”车夫一甩鞭子，马车便颠簸着驶上了鹅卵石铺就的街道。
然而，这份“奢侈”的体验很快就打了折扣。
马车内部空间狭窄，硬邦邦的木质座椅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麻布垫子。
更糟糕的是，亚伦城的路面大多由鹅卵石铺就，马车行驶其上，颠簸得如同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行船。
亚文感觉自己像颗被不断摇晃的豆子，五脏六腑都在跟着抗议。
“这舒适度……简直是对脊椎的考验。”亚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廉价公共交通的体验感都相当‘感人’。等我有钱了，一定要买辆带弹簧减震的私人马车……或者，发明个自行车？”
当马车在麦金利大街一座颇为气派的四层石砌建筑前停下时，亚文付给了车夫8便士车费，又额外加了2便士作为小费。
车夫咧开嘴道了声谢，驾着马车离开了。
亚文站在人行道上，抬头打量着眼前的“福斯特律师事务所”。
深色的橡木大门擦得锃亮，黄铜门环熠熠生辉，巨大的玻璃窗光洁透亮，能隐约看到里面考究的陈设。
他再次掏出伦纳德·福斯特给的名片确认了一下地址，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宽敞明亮，还铺着厚实地毯的接待厅。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皮革，雪茄和旧书混合的沉稳气息，与外界的喧嚣和煤烟味截然不同。
一位穿着黑马甲，打着领结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一张宽大的胡桃木接待台后，闻声抬起头，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礼貌微笑。
“早上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早上好，”亚文点头致意，“我找伦纳德·福斯特律师。昨天与他约好今天上午见面，我叫亚文·索伦莫尔。”
“索伦莫尔先生？”助手翻看了一下桌上的预约簿，随即露出抱歉的神情。
“福斯特律师确实交代过您今天可能会来，不过非常不巧，福斯特律师刚刚临时接到一个紧急案件，必须亲自去一趟市政厅档案处调阅一份关键文件，大概需要半个到一个小时才能回来，他交代过我说如果您来了让我务必招待好您，您看，您是稍等一会儿，还是改个时间？”
亚文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尚早。“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福斯特律师回来吧。”
“好的，请您这边坐。”助手热情地引着亚文走向接待厅一侧舒适的等候区，“您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咖啡就好，谢谢。”亚文在等候区那张宽大还包裹着深蓝色天鹅绒的沙发上坐下，沙发的填充物异常柔软且富有支撑力，一坐下去，身体就舒适地陷了进去。
“哦，这沙发……感觉比我卧室那张床还舒服。”亚文忍不住有些羡慕了，“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律师都是最会享受的职业之一，光这张沙发，怕不是就值我好几个月的薪水了……”
很快，一杯冒着热气，香气醇厚的黑咖啡被端了上来，放在亚文面前的矮几上。
亚文道了谢，端起骨瓷杯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中带着回甘，品质相当不错。
他放松身体靠进沙发，拿起一份报纸随意翻看起来，目光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奢华的空间：
墙上挂着描绘律法神明的天平与长剑的古典油画，高大的书柜里塞满了烫金书脊的厚重典籍，角落里的黄铜地球仪闪烁着低调的光泽，墙上还张贴着各种的奖项与证书……一切都彰显着其主人的财富、学识与体面。
就在他百无聊赖地估算着那个地球仪大概值多少钱时，事务所的大门再次被推开，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一阵清雅，带着点冷冽花香的微风随之拂入，亚文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一位年轻的女士走了进来。
她的出现，仿佛瞬间为这间充满男性气息和法律严肃感的房间注入了一股清泉般的优雅与静谧。
她身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蓝色羊毛呢长裙，裙摆及踝，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流畅的身形曲线，外面搭着一件同色系的短款羊绒外套，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巧的银质胸针，形状像是一枚缠绕着星轨的罗盘。
那一头如夜色般浓密柔顺的乌黑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深蓝色丝带束在脑后，几缕碎发不经意地垂落在光洁的额角。
而其面容也同样极其精致，肤色是细腻的象牙白，鼻梁高挺秀气，唇色是自然的淡粉。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双眼睛，如同最纯净的冰川湖泊，是清澈透亮的湛蓝色，眼神沉静而深邃，带着一种如同高山雪莲般的沉静与淡然。
她走进来时，目光平静地扫过前厅，当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亚文时，那双湛蓝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弧度，算是打了招呼。
亚文也下意识地点头回应，心中暗自惊叹：这位女士的美貌，竟丝毫不输于艾丝莉女士。
如果说艾丝莉女士是盛放在市井烟火中的温婉玫瑰，带着成熟丰腴的风韵和坚韧的生命力；那么眼前这位，则像是高山之巅独自绽放的雪莲，清冷、孤高、优雅得不染尘埃。
他暗自比较了一下，结论是——这个世界的美人比例似乎有点高？还是自己运气好，刚穿越就遇到了两位顶级水准的？
那位女士没有走向助手的办公桌，而是径直走到等候区，在亚文斜对面的另一张天鹅绒沙发上坐了下来，动作轻缓优雅。
她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看起来像是装文件用的皮质手袋放在膝上，双手交叠放在上面，姿态娴静，目光低垂，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周身散发着一种“请勿打扰”的静谧气场。
“看来与福斯特律师认识的人，层次都相当不俗。”亚文收回目光，端起咖啡杯，心里默默评价着这位如同从古典画作中走出的优雅女士，他不由得猜测起这位小姐的身份，是福斯特律师的客户？还是说是福斯特律师的恋人或是妻子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