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融化的金箔渗入和纸格栅，瓷器迸裂的锐响却撕裂了宁谧。悠人赤脚冲下楼梯时，千叶正石像般僵立厨房，乳白米粥漫过她苍白的脚背，青瓷碎片如星屑溅落满地。
“当心碎片！”悠人抓起墙角的竹扫帚。
话音未落，千叶已疾退至料理台死角，防狼喷雾罐“咔哒”滑入掌心。她目光如淬冰的刀刃，死死钉着窗外——鸦群正俯冲啄食柿树下碾烂的果实，暗红浆汁渗入泥土，像凝结的血痂。
“叮铃铃——！”
门铃癫狂嘶鸣，震得梁柱簌簌落灰。刀疤脸蛇牙斜倚门框，烟头红光在嘴角明灭，身后马仔手中的油漆桶晃荡着粘稠猩红。“早啊小水原，”他军靴碾过门槛，在夜雪的朱砂结界烙下污迹，“昨儿的喷嚏交响乐，兄弟们想听返场曲。”红漆毒蛇般窜入玄关，瞬间吞噬了“保持洁净”的箴言。
千叶指节捏得青白。悠人横身挡前，手机屏幕亮着110待拨界面：“立即离开，否则报警！”
蛇牙劈手夺过手机狞笑：“父债女还，天公地道！”他猛拽千叶胳膊，粗鲁动作扯落高领——颈侧蜈蚣状疤痕在晨光下狰狞毕现，新生皮肉泛着淡粉色。千叶如触电般暴起，喷雾直射蛇牙双目！
“眼睛！”蛇牙捂脸痛嚎。银色喷雾罐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银弧，“哐啷！”砸中神龛！供盘上夜雪所赠的柿蒂木牌应声碎裂，“命符生效”的朱砂咒文断作两截残骸。
马仔抡起油漆桶砸向千叶。悠人急挥扫帚格挡，粘稠漆浪如泼天血雨轰然泼溅。千叶被冲击力撞得踉跄跌倒，怀中铁盒“砰”地坠地，生锈锁扣在撞击下迸开裂缝！
半截泛黄照片滑出盒隙：焦黑废墟前，穿神社祭典临时工制服的男人搂着幼年千叶，女孩颈项光洁如瓷。男人磨损的袖口处，几道金线绣成的蛇形纹样已开线脱落，像垂死的蜉蝣。
“哈！这不是神社杂役的旧皮？”蛇牙眯着红肿泪眼讥嘲，“你爹放火前还摸走香火钱，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千叶瞳孔骤然收缩。她如离弦之箭扑向铁盒的刹那，破空厉啸撕裂晨雾！
“咻——啪！”
熟透的柿子炮弹般击中蛇牙后脑，橙红浆液在他剃青的头皮炸开。众人骇然回首，中野四奈单膝跪在爬满苍苔的院墙头，校裙下摆沾着草籽，左手掂着第二颗沉甸甸的果实。“《轻犯罪法》第一条，”她跃入院落，薄荷色发丝流淌碎金，“侵扰公民安宁者当受惩戒。”鹿皮短靴精准碾过蛇牙脚背，“尤其当有人毁了我的写生圣地时。”
蛇牙抹着满头甜腻柿浆暴跳：“你这...”
“光坂高中高一C班，中野四奈。”目光扫过狼藉，忽地凝在铁盒裂缝间的照片。素描铅笔从她指间跌落，“咚”地砸进红漆滩，晕开幽暗墨团。
“巡逻车到街口了——！”墙外传来弥生捏嗓的尖呼，伴着手机短信提示音（屏幕亮着颜文字：φ(>ω<*)♪）。蛇牙咒骂着率众撤退，袖口廉价金纽扣擦过门框，钩落了柿树枝头悬荡的银环。
死寂重新漫灌小院。四奈弯腰拾起半污的照片，指尖抹开漆渍，摩挲男人袖口脱线的蛇纹：“上周画神社年鉴时，”她抬眼，瞳仁像结冰的湖，“档案室有张十年前的祭典合照，这张脸被朱砂笔打了个巨大的叉。”
千叶劈手夺回照片塞进铁盒，“咔嗒”落锁声如断头铡刀。她径直跪进粘稠的猩红漆泊，抓起抹布发狠擦地，漆浆如凝固的血液爬上手腕。悠人沉默递去新抹布，她却将一枚褪色深蓝纽扣搁在神龛碎片上——正是昨日索取的悠人校服第二颗纽扣。
“脏了，”她声音轻如叹息，“就该焚毁。”
四奈突然攥住悠人手腕，群青颜料管“噗嗤”挤出浓稠膏体，在他掌心涂出混沌漩涡：“看清楚了，这才是脏。”她捡起滚落的漆刷蘸满红浆，在玄关墙面挥毫泼洒。赤色狂潮吞噬污迹，烈焰朱雀展开遮天羽翼，灼目的金红彻底覆盖了夜雪的结界。
“颜料是最高阶的净咒。”她掷下漆刷，耳垂双环寒光凛冽，“今日起我正式转入高一C班，教室在你们左数第三间。”上课预备铃尖锐地撕裂晨雾。
四奈推门离去前回眸，指间夹着铁盒里的半张焦黄剪报：“纵火案头条暂借一用，”报纸在风中猎猎翻飞，“悲剧美学可是高一必修课。”千叶猛按铁盒锁扣——簧片竟已被铅笔撬弯！她如离弦之箭追出，四奈已蹬上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剪报在她指间飘扬如招魂幡。悠人抓起书包狂奔，身后炸开千叶嘶哑的呐喊：“还给我——！”
樱花纹路的秋祭传单雪片般纷飞。夜雪伫立校门，振袖巫女服白得不染纤尘，腰间神乐铃泠泠作响。“悠人君，”她将朱砂圈禁的传单按上他汗湿的胸口，“今日申时，神社净秽大祭。”霜色指甲划过他衣襟的漆渍，“若缺席...”目光如冰刃扫向远处追车的千叶，“...尔等污秽，当永堕黄泉秽海。”
第一堂课钟声在廊柱间回荡。四奈靠窗托腮，炭笔在《神社仓库纵火案 临时工自焚亡》的剪报边缘游走。窗外焦黑的柿树残骸扭曲如痛苦人形，枯枝刺向苍白的天空。
“喂，邻座君。”她笔尖轻叩头条标题，“你觉得替罪羊的骨灰，”阳光穿透报纸焦糊的破洞，在她眼底投下诡谲光斑，“够不够滋养一棵新生的柿树？”
教室门轰然洞开。千叶喘息着倚住门框，碎发被汗水粘在额角，目光如淬毒的短刃，直刺四奈指间的剪报。
悠人低头，掌心群青的混沌已晕散蔓延——分明是铁链深陷颈羽的囚鸟，与飞驰列车中惊鸿一瞥的素描残影，血脉相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