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小学的时候,为了我的野外露营活动,家里为我和帕特拉买了市面上的儿童相机,就是那种一个相机固定只有十二张胶卷的那种,拍了之后可以立刻出相片,我当时很兴奋,鼓起勇气到处找人拍照,最后十二张胶卷一张不剩,照片里的同学总是和我保持着距离,有同学和我说:
「……你……是我们班的吗?」
我觉得社交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
是有人说过来着「弱者才与人为伍,强者总是独来独往」很不错的话不是吗?
不过啊,不过要我觉得,在巨大的群体之中,不论是弱者还是强者,只要是不合群的家伙,都会被排挤。社交可不是过家家,不能忍受过家家的人也无法适应社交。
巴结,站队,无不尽其能,自降水准或者变成他人的影子,很难想象这样的社会还没有毁灭。
不过幸好,我还是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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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月·莲·君——!」
粉色的侧马尾随着主人的怒火危险地晃动着。我的班主任,小泉静——外表是合法萝莉,内核绝对是地狱的看门犬——正用她那涂着可爱指甲油的手指,狠狠戳着我那篇名为《论家庭教育中物理说服的必要性与艺术性》的作文。
「被双亲痛打之后的有感而发?」
我抓了抓还有点隐隐作痛的脸。
顺便一提,我今早顶着巴掌印来上学的原因,正是昨晚帕特拉那场惊天动地的假哭,成功召唤出我们家那对「女儿控MAX」的爹妈,对我进行了正义的「混合双打」,附带名言输出:
「谁都不准欺负爱乃!亲哥也不行!」
果然我只是一个人在星际间漫游的斯派克·斯皮格尔(Spike Spiegel),不需要伙伴,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强者总是孤独的,而这样的我就是最强的!证明完毕,Q.E.D!
「你这小鬼……」
静姐把作文拍在桌上,露出恶鬼般的微笑,
「性格和眼神一样……腐烂透顶了呢。」
这么感觉好像有人昨天也有人和我说过相似的话,难道在短短的一瞬间我就发动了「再上映」吗?难道我周围有人出事了吗?我可不记得我在小学的时候有同学从身边失踪的事件。
「换个话题~」
静姐瞬间切换成和蔼可亲模式,笑容甜得发腻,
「从小到大,莲君交到的朋友……能凑满一只手吗?」
我瞬间挺直腰板,自信满满地亮出八根手指!
小恋!帕特拉!静姐(?)!米璐可(爱猫)!还有网游战友!看!这就是我观月莲广阔的社交银河系!
看我自信满满地伸出八根手指头,「砰!」静姐的拳头让办公桌发出悲鸣,脸上阴云密布,
「网·友·不·算·哦~?」
「是吗?我们怎么说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啊,这不可能…对不起,我错了。」
静姐的眼神像剑一样给我捅了个对穿,好可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直死之魔眼」吗?没想到居然可以在我的生活中遇到这样的强者啊…有意思起来了!
虽说如此,但是我四根手指头就这样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啊,没事,反正还有四个人,可以说是最佳的团队配置了,何况队伍里还有一个魔法猫咪,那么胜利什么的也是理所当然啊。我像胜利般举起自己的手。
「先·把·我·排·除。」
静姐笑眯眯地补刀。
三个人…没事,这不还有三个人吗,去别的星球的恐怖地点回收不要的物资,去卖卖钱什么的也不是不行,而且队伍里还有吉祥物,简直就是完美的小队啊。
「把爱乃酱去掉。」
静姐无情地发出下一条指令。
「怎么可以!」
我差点跳起来,
「他们都说兄妹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我和帕特拉怎么说都是忘年之交了吧!」
虽然只是比帕特拉先出生了一会,但不是常有人说在情况紧急的时候,一分钟会被无限拉长到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吗?我觉得我出生的时候就处于这种情况!
「嗯——?」
静姐的笑容温度骤降至绝对零度。空气仿佛凝固,墙壁结霜。
好!冷!为什么空气会突然这么冷!这里是南极吗?这里就是南极啊!
要被干掉了要被干掉了!只能在这里反击了吗…
「……万分抱歉!」
光速鞠躬认怂。
手指只剩下两根还立着…没事不还有两个人吗,四个人打「APEX」的话还得琢磨把那一个人给踢出去,三个人的话就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了啊!而且还有可爱的猫猫可以第一时间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猫·咪·是·宠·物·哦~」
静姐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
「不行啊!米璐可怎么说都已经陪伴我四年了,平常没人聊天的时候我就在和这孩子说话——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杀了我!」
「嗯?」
静姐的笑容……进化成了黑洞。
好冷的笑!一点温暖都没有!不是说笑容像太阳一样可以融化人内心的寒冰吗!?这种程度的寒冷我都已经看到「比企鹅」了啊!话说为什么是「比企鹅」啊!
一根手指,孤零零地…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吗…
我,观月莲,社会性死亡。朋友数:一。
「别灰心嘛~莲君。」
静姐变戏法似的递来一张纸条,笑容核善,
「给你个交朋友的机会哦~」
我颤抖着接过。纸条上是一个网址和账号密码。
怎样,事情总会向更糟糕的事态发展吗?明明已经是赶不上工期的死线,却总是有工作会不断地堆积上来的那种绝望感。
「咨询室?」
我无奈地接过纸条,里面的内容是一串网址和账号密码。
怎么咩?要我去找网上不认识的人咨询社交问题咩?
像这样的陷阱我可不会就这样傻傻地跳进去,指不定哪一天自己的咨询内容就被人扒出来,挂在社交媒体上,或是在各种社群里疯传,最后成为高中三年里跨不去的一道坎,每次都会有人在看到你的时候提起「那不是在XXX咨询过XXXX的观月同学吗?」
「对呀对呀,你不觉得那家伙很恶吗?一天到晚阴沉地看书,完全搞不懂在干什么…」
同学B这样接道。
「别看他了,对方都看过来了…呜哇…好恶…」
同学C狠狠地补刀。
当然这些场景都没有发生过,全部是我脑中的幻想,绝对不是亲身经历!
「我记得这个学期的家政课你逃了很多对吧?每次都是请假去保健室。」
静姐面对着我翘起自己的左腿。
「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上,做饭我自己会,还有家务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我把纸条折好塞回自己的口袋。
每次家政课有人要和我分到一组的时候,都可以听到他们小声地说自己「真是不幸」什么的,那还真是对不起啊!在卡池里只能做一个蓝色品质的角色真是对不起啊!和我这样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分到一个小组作业真是对不起啊!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啊!」
静姐娇小的身躯一下子从办公椅上蹦起来,侧马尾在空中活泼地跳了几下。她一只手插在蓝色的牛仔裤口袋里,另一只手递上了一份资料。
「喂喂喂!这不是我的个人资料吗!」
「看这里!」
静姐凑过来,指着「家政服务」一栏。
「不合格…那不是很不妙吗?」
声音带着绝望。
「没错!」
静姐盘腿坐到办公椅上开始转圈圈,
「正是因为缺席太多次才会导致不!合!格!这样下去——有人的暑假可能就要遭殃咯…嘿嘿嘿…」
虽然我想吐槽静姐这种幼稚的行为,但是为了我的动漫档和周六早间超级英雄档我还是决定把到嘴边的吐槽先嚼烂了吞回去,而且要是吐槽她幼稚的话我自己也可能有生命危险…
「那,那怎么办…」
「很简单!」
静姐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看来平常没有少玩转椅,
「只要你能在接下来的一个学年里帮忙解决学生的烦恼,你以后的家政课都可以免上,这次的不合格也会改成表现优秀,怎么样?是不是合理的交易?」
静姐坏坏的笑容又让我怀疑。
「姑且问一下,我是要负责到高二结束是吧?」
「对的,不过这期间体育课什么的还是要老老实实地去上哦。」
「我还有一个疑问——这个咨询室以前是谁在负责?」
我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
「是我。」
静姐理直气壮。
喂——校长先生,这里有教职工在偷懒哦!
「还不是那些家伙!什么事情都交给年轻的教师去做,平时还得低声下气地去打招呼,负责的事情太多已经忙不过来了啊!」
静姐连续拍打着桌子宣泄自己的不满。要是在游戏里的话,桌子上面冒的血量已经不只是『HP-1』这么小的伤害了。
「黑暗面都出来了啊!为学生着想的好教师形象呢!」
「啊~先不管这些。」
突然静姐一摆手进行了话题的转移。
好快的态度转变!
「总之!」
黑化收放自如,静姐拍手恢复阳光,
「都是为了莲君的成长!我会搞定上面的!你只需要思考怎么解决大家的小烦恼就好啦!放心~不会太麻烦的!」
她一边说着毫无可信度的保证,一边把我往门外推,
「午休快结束了!快回教室!」
在门关上前,我挣扎着回头:
「……帮手呢?没有黑长直冰山美人或者元气粉毛队友吗?」
「没·有·哦~」静姐的笑容在门缝里最后闪耀了一下,「帮·手·要·自·己·找·呢~」
「唰——」
门彻底关上。
走廊上,学生们奔跑的喧闹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片沉重的阴影,沉沉地压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