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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
如同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每一条神经都在燃烧。
翔太的意识从无边的黑暗与混沌中被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强行拉扯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片血腥的战场和冰冷的乱石,而是一个昏暗的洞穴。
水滴从岩壁渗落,发出单调的滴答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某种草药的清苦气味。
他躺在一堆干燥的苔藓上,身上覆盖着一件残破的、沾满血污的陌生外套——是凯的。
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全身传来,让他几乎再次晕厥。但他忍住了,咬着牙,艰难地转动眼球观察。
那柄温润的木剑,正静静地横在他的胸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翠绿色光晕。
这光晕如同最轻柔的手,一点点抚平他体内最致命的创伤,修复着断裂的骨头和撕裂的肌肉。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大神官冰冷的眼神。 圣洁军骑士无情的重击。 艾米绝望的哭喊。 凯最后那疯狂而释然的笑容。
以及……那柄木剑化作流光,毅然决然飞向自己的瞬间。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他们死了。
就在不久前,还和他一起计划着、挣扎着、想要抓住一丝希望的两个人……就这样在他眼前,被那所谓“圣光”彻底吞噬了。
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连像他们一样,轰轰烈烈地战死都做不到。
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这里,依靠着同伴遗留下的微薄之力苟延残喘。
无力感。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愤怒和悲恸,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撑爆!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在原本的世界,他是平凡的佐藤翔太,保护不了因自己而意外身亡的父母。
在这个世界,他是E级的侦查弓兵,保护不了短暂接纳了他的同伴。
弱小……就是原罪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泥土,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猛地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死死抓住胸口那柄木剑,指甲几乎要掐进温润的木纹里。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木剑的光晕似乎感受到了他剧烈的情感波动,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一股更加温和却坚定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感试图抚平他精神的狂躁。
但这宁静,此刻却像是最辛辣的讽刺。
“停下……”
他嘶哑地低吼,不是对木剑,而是对自己,
“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停下……”
如果停在这里,沉浸于悲伤和自怜,那艾米和凯的死,就真的毫无意义了!
必须改变什么!
必须变强!强到足以撕碎那虚伪的光明!强到足以让那些漠视生命、高高在上的存在付出代价!
无所谓方式了!无所谓代价了!
他挣扎着,用木剑支撑起残破的身体,靠在冰冷的岩壁上。
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骨骼错位般的剧痛和肌肉撕裂的警告,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目光落在木剑上。
哈特……幻想与虚空的天马……这柄剑……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在他彻底绝望的心底滋生。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调动起体内那微薄到几乎不存在的魔力,尝试着注入木剑。
嗡——!
木剑轻轻震颤,翠绿色的光晕变得活跃起来,更加庞大的生机能量反馈而回,加速修复着他的伤势。
果然!这柄剑不仅是治疗圣器,更是一个极其强大的魔力增幅器和储存器!哈特留给艾米的,不仅仅是一个信念的象征,更是一件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神器!
“修复……”
翔太看着自己扭曲的手臂在绿光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眼神冰冷得可怕,“恢复……”
他开始疯狂地压榨自己刚刚修复一点的魔术回路,将生成的每一丝魔力都毫不保留地注入木剑,然后再引导木剑反馈回来的、被纯化和放大后的磅礴能量,冲击、拓宽、加固自己那原本平庸的回路!
这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强行拓宽纤细的血管!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全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渗出血丝。
但他没有停下。
枯竭?那就用木剑的能量填满! 回路爆裂?那就用木剑的能量修复! 身体破损?
那就用木剑的能量治愈! 精神崩溃?那就用木剑带来的微弱宁静强行镇压!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冰冷的、不断自我破坏又自我修复的机器!唯一的燃料,是痛苦和仇恨!唯一的目标,是变强!
伤势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甚至比他原本的身体状态更好!
他猛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完全复原、甚至感觉更加强韧的肢体。
眼神深处,最后一丝属于“佐藤翔太”的软弱和人性,仿佛也随之被彻底碾碎,只剩下绝对的理智和……疯狂。
他握住木剑,不再仅仅将其视为治疗工具。
【构造魔术】启动!
这一次,不再是粗糙地构造金属片或陷阱零件。
磅礴的、经过木剑纯化和增幅后的魔力奔涌而出!
一柄造型修长、弧度完美、刃口闪烁着寒光的太刀,几乎是瞬间在他手中凝聚成型!刀身上甚至自然浮现出如同木剑纹理般的翠绿色导魔回路!
瞬构!
他挥刀斩向旁边的岩壁。
嗤——!
一声轻响,岩石如同豆腐般被切下光滑的一块。
威力、精度、构造速度,与之前已是云泥之别!
但这还不够!
他散掉太刀,再次抬手。
这一次,不再是实体武器。魔力在他掌心高度压缩、塑形,模拟着记忆中那些魔法职业者施展火球术的魔力结构!
轰!
一团炽热的火球猛地射出,撞击在岩壁上炸裂开来,威力丝毫不逊于真正的初级火球术!
【模拟魔法】!
以【构造魔术】为基础,通过解析和模仿,直接构造出魔法效果!
陷阱?更不需要提前布置!
他心念一动,前方地面瞬间凸起无数尖锐的地刺!下一刻又化作柔软的流沙!再下一刻,无形的魔力屏障瞬间展开!
瞬发陷阱!领域操控!
他在疯狂地挖掘着自身技能潜力的一切可能性!用绝对的计算力和此刻冰冷无情的意志,将它们拆解、组合、变异,诞生出全新的、违背常理的应用!
等级?那只是一个数字。他现在的力量,早已无法用这个世界的常规等级来衡量。
他的“经验值”,是每一次魔术回路的崩毁与重塑,是每一次精神濒临崩溃又强行拉回的折磨,是每一次用木剑的能量将自己推向非人领域的痛苦蜕变!
他握着木剑,感受着其中浩瀚如海的能量。这能量温暖而充满生机,却在他手中,化为了最冰冷、最高效的进化燃料。
身体在一次次破坏与修复中变得更强韧,能承受更庞大的魔力和更极端的技能输出。
精神在一次次崩溃边缘被强行稳固,变得如同绝对零度的冰原,只为计算和杀戮而存在。 他不再是为了生存而躲避的侦查弓兵。
他是游荡在荒野中的幽灵,是冰冷执行着“猎杀-吸收-变强”程序的机器。
他猎杀所能找到的一切魔物,用它们的魔石和血肉能量补充自己,试验着新的杀戮技巧。
他远远窥视着圣光国度的巡逻队和运输队,分析着他们的布防、规律,记录下每一个细节,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未来某一天的致命一击。
木剑的翠光时常照耀着他,治愈他的伤口,却再也照不进他那片已然冰封的内心。
他行走在非人的道路上,抛弃了软弱的过去,唯一的执念,便是以这柄承载着同伴最后意念的木剑,以及这副不断迈向非人之境的身躯,向那个扭曲的光明,讨还一切。
洞穴的阴影中,只有魔力构造时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绝对理性与冰冷狂意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