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做什么!”
面具男猛地怒吼,声音像火石一样在走廊里炸开,他死死盯着那个押着雅子的士兵。
押送的士兵脖颈上缠绕着黑色刺青,眼神却死水一般,木然回道:
“……枪决。”
寸头男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具男的眼睛已骤然燃起火光。他猛地一把扯下寸头男肩上的步枪,拉开枪栓,金属拉链般的声音“咔嚓”回荡在长廊里。
“我早就他妈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不爽了!”他气势汹汹,步伐如同怒火压不住的野兽,直奔刑场方向而去,“今天我就把他的逼脸打开花!”
“放下枪!”
雅子突兀的嘶喊猛地撕开空气。她明明虚弱得脚链拖曳,伤痕斑驳,却用尽残余的力气喝止。
面具男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雅子身上。
那张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久违的威严。
“这是命令!”她咬字清晰,声音嘶哑却铿锵。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队长的话!”
面具男僵在那里,愤然咬牙,眼神红得发狂。他猛地转身,对着她大喊:
“我的雅子队长!最后了,你还护着他干嘛!我认他,他是天罚组的首领!我不认他,他就是个叼毛!”
雅子猛地回瞪过去,声音冷得像刀:
“他是我弟!”
这一句话,像闷雷劈进所有人的耳朵。
就连押送的士兵,那双麻木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投来一丝迟疑与震动。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家事,你们不要管,也不需要你们管。”
寸头男注视着雅子裸露在外的鞭痕,忍不住开口:“那个乳臭未干的东西已经不是你弟了,那就是个疯子!”
“我知道。”雅子的声音忽然拔高,又骤然低下,“我当然知道……”
她的眼皮微微颤抖,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话:“我弟六年前,就和父母死在大和丸号的甲板前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具仇恨的行尸走肉罢了。”
寸头男还想抢话,却被雅子猛地打断。
“其实我,也早就死了。”她的目光轻轻垂下,声音缓慢而决绝,“我死过两次。第一次,是死在父母面前。第二次,是死在我的丈夫和儿子面前。”
空气骤然沉寂。她抬起眼皮,眼眶里闪着干涸却颤抖的光,像要把这句话烙进所有人的耳膜:
“只是我最近,因为一个男人……和他的女儿,难以置信地活了一回。”
她的手下意识握紧了铁链,链条轻颤,“哪怕只是远坂茂握着止血带透过掌心的温度,我都觉得自己……竟还能活过来。”
说到这儿,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把目光转向刑场,眼神中既有哀伤,也有释然。
“如果死在家人手里是我的命——我认。”
她径直穿过寸头男和面具男的身边,铁链拖地的声响随着她一步一步,哐啷啷,带着冷风的回声。
押送的士兵愣了片刻,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他只是懒散地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枪,随后低头跟了上去。
寸头男和面具男都默默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咚!”
一声枪响,血花猛地炸开。
一个头套白布、身着西装的男人应声栽倒在尘土中。
溅起的血点洒在了行刑者的脸上。那是一张布满疤痕的年轻面庞,此刻紧绷着,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愤怒、压抑混杂在一起。而在那一瞬间,当尸体重重倒地,他的眼角却浮起一丝几近扭曲的享受。
雅子的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她直直走上刑场,甚至比押送她的士兵更快。铁链拖地的声响被她的决绝掩去,押送的兵不得不小跑着追上。
面具男和寸头男跟着跑到场边,却只敢远远站住,眼神死死盯着那片血与尘交织的刑场。
雅子抬起头,望向那一排跪着的受刑者。清一色的西装革履,领带笔挺,皮鞋锃亮——与这片破败荒凉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头套白布,大半已横尸地上,血染得泥土乌黑。剩下的两人并肩跪在最末:一人瑟瑟发抖,膝盖打颤,双手死死抵在地上,像随时要趴下去;而另一人,却像铁铸的一样,背脊笔直,气势凌厉,即便在血泊与尸骸间,依旧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镇定。
那抹静气,与四周的咆哮与杀意,形成了冷冷的对峙。
雅子一步步走上刑场。那一瞬,天罚组首领的目光微微一闪,随即浮现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姐姐,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得意的兴奋,“你再不来,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可就要被我杀光了。”
他走上前,将双手搭在雅子的肩膀上。那手掌冰冷而沉重,像铁钳一样。
雅子只是侧过眼,冷冷瞥了一眼那双手,目光里尽是厌恶。
“想做什么就快做吧,我的首领弟弟。”她声音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首领脸色一僵,随即紧绷着五官,眼底涌出怒意。
“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他的声音骤然提高,带着质问与咆哮,“你本是天罚组最锋利的刀!怎么能变成这样?!”
他猛地抓住雅子的衣领,把她扯到自己面前,像一头咆哮的野狼,额头抵着她的面庞,眼神癫狂:
“把我最信赖的刀锋还给我!而不是眼前这个懦弱的叛徒!”
雅子始终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平静地吐出一句:
“我只是变回了姐姐。而你,还在玩你的天罚首领过家家。”
短短一句话,让首领怔住了。随即,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过家家?”他轻声低笑,笑声渐渐变得尖锐,“姐姐,你说得对。人类文明,从头到尾,不就是一直在玩过家家吗?”
他猛地转身,指向地上一堆横尸的西装革履。
“最后了,终于把这帮旧时代的顶层一网打尽。”他语气里透着癫狂的快感,“你猜怎么着?他们躲在山洞里,还穿着西装礼服,用刀叉吃虫子!”
首领搂过雅子,硬生生把她推向一具瘦削的尸体,眼里满是戏谑:
“那个,是环境大臣,当时还在指导大家怎么烧煤。”
他又指向一具微胖的尸体,笑声低沉而残酷:
“那是财务大臣,死到临头还要算账。你看——大家都在玩过家家。”
说完,他忽然松开雅子,走到还活着的、防卫大臣的身边。那人早已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裤裆湿透。
首领猛地揪起他的头发,像拎小鸡般拎起,逼他抬头面对众人。
“姐姐,你忘了吗?就是这帮披着人皮的杂碎!他们玩着所谓的‘秩序’,玩到最后,连自己都骗了!”首领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他们真的以为,穿上这身皮,就不是人了——而是神!”
话音一落,他眼神骤然狰狞。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抵在防卫大臣的脖颈上。
“那我倒要看看——这身皮,能不能刀枪不入!”
“哧——!”
刀锋划过喉咙,血喷涌而出。防卫大臣瞪大眼睛,捂着喉咙痛苦地抽搐倒地,鲜血在泥土上迅速铺开。
刑场的空气瞬间凝固。
首领猛地扯下蒙布,白布翻卷坠落,露出那张冷峻而阴鸷的脸。
——日本首相。
即便跪在血泊之间,他的眼神依旧冷冽,透着高高在上的蔑视,仿佛整个刑场不过是尘埃。
雅子的呼吸瞬间停滞,心头一震。
首领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缓缓弯起嘴角,笑容森冷。
“姐姐,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