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消息比闹钟先一步响起。
林星晚醒来时，手机屏幕还在亮着。班级群里刚刷出一条公告：
【学生会与各院直属部门本周内完成招新，今天下午文学社开放初轮面试，有意向同学可自由前往。】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
“文学社”三个字，在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张脸——许听晚。仿佛她只要提到什么，世界便会顺着她的指向，开始缓慢地展开。
她没立刻回应，而是把手机翻过来，仰面躺着，让晨光从窗缝照进来，静静洒在眼睫上。
寝室依旧寂静。她早已习惯一个人醒来、一个人洗漱、一个人出门，连呼吸都学会了收着声响。
吃早饭时，她照例在小食堂遇见了许听晚。
对方手里端着两杯热豆浆，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
“早。”她把其中一杯递过来，指尖轻触杯壁。
林星晚接过，轻声应了一句：“谢谢。”
两人坐下，没太多交谈。偶尔对视一下，也只是轻轻一笑。
气氛像前几天一样安静，却不尴尬。
饭后，她们一起去了图书馆。
林星晚坐在靠窗的位置，把那本《掌中月》从书包里取出。书角已被翻得有些卷起。
她随手翻开书页，视线落在某句标记上：
“她不是走进命运，是有人替她布好每一盏灯。”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
阳光斜斜洒落，字迹在纸面上清晰明亮，像某种特意安排的注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复读这一句——只是心跳忽然慢了一些，仿佛真的被那光照了一下。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打破了图书馆的安静。
“星晚！”
她抬头，是顾柚然。
对方站在书架边，手里抱着一本动漫杂志，神情轻快：“你果然在这儿！”
林星晚轻轻点头。她身旁的许听晚抬眸，也朝顾柚然点头致意。
顾柚然坐下来，把书放在桌角，一脸兴致勃勃地说：“我刚去了动漫社报名，他们还有模型手工课，超级热闹！”
她笑着看林星晚：“你呢？要不要去文学社看看？听说今天有初轮面试。”
林星晚顿了顿，声音不高：“可能……会去看看。”
“那正好，我们一起。”许听晚说得自然，仿佛这个提议从一开始就顺理成章，“我也要过去看看现场。”
顾柚然瞥了许听晚一眼，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了然，随即双手一拍桌子：“走吧，书留在这儿，我记得图书馆能临时寄存。”
阳光洒进窗边，三人影子落在地上，层层交叠。
下午，校园礼堂后侧，招新摊位一字排开。各社团的旗帜、音响、宣传单把整个长廊染成五彩缤纷的热闹集市。
顾柚然看得兴奋不已，到处张望。而林星晚略微往后退了半步，仿佛不太适应这样喧嚣的人群。
“那边。”许听晚轻声说，语气中不带指引，像只是陈述，“文学社的摊位。”
三人一同朝那边走去。
文学社的桌子靠近长廊角落，没有音乐也没有喧哗。摊位上放着几本期刊和便签条，贴着两句静谧的诗句：
“文字不是装饰，是静下来的声音。”
“欢迎自由投稿。”气氛安静得近乎素净。
顾柚然站在一旁，不由小声感叹：“果然是你们这种风格……我一靠近就忍不住想说悄悄话。”
林星晚抿了抿唇，正准备说什么，一声带笑的女声忽然插了进来，却像刀尖轻敲在玻璃上：
“林星晚？”
她一回头，正对上一位穿着学院代表制服的女生。
对方眉眼冷艳，唇角带笑，神情却锋利。
夏鸢与许听晚对视了一眼。林星晚发现，许听晚的嘴角有一瞬微妙的下压，但很快又恢复成她一贯温和的笑意，那份情绪的波澜被藏得极好。
“你就是——”她语气一顿，目光慢悠悠地从林星晚脸上滑下，像是在评估商品，“让许听晚亲自‘带路’的新生？”
她嗓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讽意，“果然……不显山不露水。”
“她没说错。”夏鸢嘴角微翘，却不是赞同，而是像在强调：“她说你特别，我想看看你‘特别’在哪。”
女孩没有伸手，视线却掠过她，落在摊位后的许听晚身上。
“听晚学姐，”她故意加重了语调，语气温和得体，却像手指轻轻按在刀柄上，准备出鞘，“她是你特意带来的吗？现在连文学社也听你安排了？”
许听晚只是淡淡一笑，不接她这句调侃。
林星晚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受到，那笑意背后的锋芒。
许听晚站起身，淡淡应了一句：“你来帮学生会守摊？”
“是啊，顺便看看你们这边都招了些什么人。”夏鸢笑了笑，眼神一扫，再次落在林星晚身上，“她也来试试？现在面试标准是‘被关注’就行？”
“只是看看。”许听晚语气淡淡。
“哦——只是看看啊……”夏鸢轻笑，唇角扬起，“我还以为你已经直接被内定了。听晚学姐一向眼光挑剔，今天倒是出乎意料。”
她语调依旧温和，却每个字都像带着钝钉，话落之后，还不忘补上一句：“不过——文学社一直是以作品说话的地方，别光靠人带路，毕竟脸蛋写不出好文章。”
下一秒，她已经迈步离开。步伐利落，仿佛刚才只是随意路过。
林星晚下意识收回目光，手指轻轻卷住背包带。
她偏头，看向一旁的许听晚，小声问：“她……是你的朋友？”
“老同学。”许听晚答得温和，“性格强了一点，不太会在第一面就展现友好。”
“可她对你……很熟。”这话轻得像风，却带着一点隐秘的情绪。
“我们认识了很多年，习惯了她的处事方式。”
林星晚顿了顿：“你们关系很好？”
许听晚没有直接回答，只望着前方人来人往的长廊，语气轻缓：“彼此知道一些事，仅此而已。”
风吹动横幅的边角，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她忽然回头看向林星晚，笑了笑：“但你不用担心这些。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林星晚怔了怔。
这一句话像某种被轻轻系上的情绪线，让她低垂的心思被抬起了一寸。
黄昏。三人又回到了图书馆，坐回窗边的位子。
空气中不再是上午的陌生，而是某种被日光焐热的安静熟悉。
顾柚然还在翻她那本动漫杂志，偶尔念出一两句夸张剧情吐槽；许听晚则坐在一旁，用手指轻敲着书页节奏，不时看林星晚一眼。
林星晚翻着那本小说，却没真的在读。
她的眼神时不时浮游到书页外，像在等待什么，又像在安静确认什么。
快到闭馆前，三人一同走出图书馆。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顾柚然忽然说：“对了，今天那个女孩看起来……有点不太好相处？”
林星晚没有答话，只低着头走路。
许听晚笑了笑：“她习惯那样说话。”
“你以前和她很熟？”顾柚然问。
“还好吧。”许听晚没多说。
风吹过晚霞染红的树影，几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她们慢慢走远。身后是落日的光，和一天中最后一段无声的缓慢节奏。
林星晚回到寝室，把那本小说重新摊开。
她翻到那一页，看着那句：
“她不是走进命运，是有人替她布好每一盏灯。”
她指腹轻轻按在句子下面，像是按住什么在心底晃动的光。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句话：
“你不是别人。”
这一次，那句话没有再回荡成疑问，而像真正落了地，化成一种不易察觉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