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林星晚睁开眼躺在床上，枕边的空气微凉。窗帘的缝隙里渗进一缕灰白的光。
风声轻轻摩挲窗框，偶尔有鸟鸣，从远处跃过楼顶，又在走廊的拐角处被吞没。
她坐起来，膝盖抵在被褥里，呆呆地看着墙面反射的光影。脑海里回响起前几天公开课上许听晚的声音：“关系是有界限的。”那句话像一道细微的电流，从颈侧悄然滑过，令她下意识绷了绷肩，喉头微微一收，呼吸并不沉重，却莫名地谨慎起来。
她起身，简单洗漱，把发丝别到耳后，镜子里的自己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也在等待她整理好心绪。没有了昨夜的睡意，只有一种轻微的紧张，像空气里漂浮的微尘，总在眼前闪动，却难以抓住。
走出宿舍楼，操场上的喧闹声迎面扑来。篮球场传来呼喊与笑声，一群人围着场地打闹，抢球、摔倒、被人拉起来，笑声此起彼伏。
草坪上有人围成圈拍照，手势夸张，笑得灿烂。林星晚的步伐不自觉慢了下来，目光停在那些毫无防备的笑脸上。
那种亲密感隔着空气都能触碰得到，却似乎隔着一层薄雾，她始终无法融入。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衣角，眼角微微泛红，却努力保持沉默，像在和自己较劲，告诉自己只是旁观者。
文学社教室里，只有许听晚一个人。她坐在桌边，低头翻看手中的稿件。百叶窗缝隙漏进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她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印在皮肤上，细而清晰。
“来了？”许听晚抬眼，语气平稳，带着一种莫名的柔和感。林星晚点点头，走近桌边。
“来看看这份稿件？”许听晚提笔在纸边轻点，“你觉得把第一句收一下，会不会更稳？”
林星晚略微低头，手指在纸上划过，思索片刻：“如果把这句比喻往后挪，前面留的空白会更柔和一些，让情绪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流动，读者能慢慢跟上作者的感受。”她的声音低而平静，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许听晚的笔尖移动上，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听晚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肯定。“正好今天社团没什么安排，我带你去理科学院那边转转，天气好的话，晚上还能去那边的天文台看会儿星星。”
林星晚愣了一下，她到现在为止还从未去过理科学院那边。许听晚语气里的温柔和自然，让她觉得拒绝似乎多余，最后只是轻轻点头。她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手轻握成拳，像在确认自己并没有退缩。
刚走到楼外，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调笑声“诶，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入神，这都没注意到我。”
顾柚然背着包，步子轻快，嘴角挂着笑，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像是在捕捉某种细节。林星晚回头，解释道：“在聊选题，随便说说。”
许听晚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只是轻轻示意继续往前走。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看着不像是去图书馆的路。”顾柚然疑惑地开口问到。
“去理科那边转转，你要去么？”许听晚的声音依旧清冷。
“唔，还是算了吧，那帮人一开口就是符号和数字，听着就迷糊，我还不如去看漫画，不过我可以陪你们走一段，正好和我要去的地方顺路。”顾柚然讪讪笑着。
沿着道路往理科学院前行，迎面走来几个人肩并肩挤着看手机，偶尔撞到路边的旗帜，发出猎猎声。顾柚然瞥了眼，像被勾起什么：“哎，看他们凑在一块，我有点羡慕了。最近和一个朋友闹矛盾，现在话也不说，消息也不回。”
林星晚轻轻歪头，声音低了几分：“那……这样的话，你们还会像以前那样……会互相关心吗？”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顾柚然脸上，心里轻微紧绷。
顾柚然耸耸肩，笑着说：“当然啦，朋友之间吵吵闹闹常有的事，几天过去后，反而会觉得更亲近。偶尔各自独处，还能发现彼此更重要。”
许听晚微微侧头看向林星晚，眼神像石子投入静水，波纹缓缓荡开：“真正的朋友，不会让你常常觉得不确定。”
空气像被一根细线勒住。顾柚然慢悠悠地反驳：“关系能放松才是真的信任。”许听晚唇角的笑很浅，眼神平静：“有时候，放松就是疏远的开始。”
林星晚默不作声，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像是在无声衡量某种界限。走路时，许听晚的手背轻轻碰到她的手，动作自然，将她顺势带到自己这一侧。林星晚在这一瞬心跳加速，手心微热，下意识想后退半步，但又随步靠回去，像什么都没发生。
路过道路分叉时，林星晚瞥见公告栏上贴着一张浅蓝底色的海报“你真正了解你的朋友吗？——心理协会友谊测试活动”。海报中间是一对背靠背的剪影，中间留着一条微弱的空隙，像无形的隔阂，隔开了彼此的轮廓。
她的脚步在那一瞬顿了顿，视线被剪影牵引，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与许听晚、顾柚然之间的距离：明明能靠近，明明能看见，却又总有无法触及的地方。
手指轻轻碰了碰衣角，下意识地攥了一下，却又很快松开，像是提醒自己不要显露太多情绪。朋友……是不是总会有这种触不到的距离呢？
“喂，你不走啦？”顾柚然回头喊她。林星晚轻轻“嗯”了一声，快走两步追上去。
许听晚瞥了林星晚一眼，唇角似乎压着一点笑意，但什么也没说。那笑意轻得像风，扫过心口，让她心底涌起一阵微妙的暖意和忐忑。
“前面有个自动贩卖机，我请你们喝饮料，等会啊。”说完，顾柚然小跑着脱离了队伍，不远处硬币滚进机器的声音在安静的路上显得格外清脆。许听晚微微侧过身，声音压得很低：“还在想刚才的问题么？有些疑惑，你早晚会知道答案的。”
林星晚想问“什么答案”，却在对上她目光的那一瞬，话被堵在喉咙。许听晚那双眼睛安静而专注，像是能看穿她心底所有犹豫。心口像被一片缓缓落下的雪压住，轻，却让人动不了。
顾柚然回来，把冰凉的罐装饮料递给她们，笑着说：“周末一起出校园逛逛吧，来学校这么久，都不知道校外是什么样的呢。”
林星晚下意识看向许听晚，后者只是微微挑眉，没有立刻接话。
近午的热意渐渐升起，蝉鸣从树顶划开，像一根无形的线，在三人之间轻轻拉扯，带着一种微妙的暗流与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