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掀开一条缝，暮色宛如一层轻纱落在床沿。林星晚在镜前把头发束成低马尾，橡皮筋绕了两圈，顺了顺鬓角，不是为修饰，只为确认自己不太紧张。
她的视线落在书桌上。那双手套静静地躺在书本旁边，毛茸茸的边缘被黄昏的光线镀上了一层暖意。
她的手指在口袋里摩挲了一下，像无意，却又像是被什么推动。她想起昨晚许听晚说过的话，那句“如果你想去，我随时都有空”，如同一个温柔而坚定的承诺，在心里一遍遍回放。
她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了一下，最终下定决心敲出一条简短的信息：“我有点想去那个活动。你来吗？” 发出后，她迅速把手机塞回口袋，背起帆布包。楼道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她停了半秒，拧了下门把，出门。
教学楼外的空气里还藏着白日的余温，通往理科学院的石板路在脚下“嗒嗒”作响。路过公告栏时，那张浅蓝的海报被人画了一朵小花，她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很快移开，不愿把注意力停留太久。
走到半路的时候，侧方人行道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许听晚步子平稳，她看见林星晚，微微抬手，声音贴近却不过分亲昵：“正好，我也准备过去。”
林星晚愣了愣，心里那股略带局促的紧张感，在看到她时，瞬间被一种平静的暖意取代。
两人并肩向理科学院走去。许听晚并没有刻意寻找话题，只是偶尔指向远处某建筑的轮廓，随口提了两句小事；她说话的频率像是把步伐放慢了一半，等着对方跟上。
走了一段路后，林星晚从包里摸出那双毛绒手套，将两只叠放在掌心。低声说：“……谢谢你那时候给我的。”
许听晚没有接过，只是用指尖在她的掌心轻按，将那双手套轻轻压住：“留着吧，它现在是你的了。”她的语气很平，像把一件早就决定好的事轻轻落下。
林星晚吞下声，嘴里只挤出一个“哦”，把手套又不自觉地紧了紧，怕放手便会失去什么。
会场不大，几排椅子摆成半月，墙上贴着那张“友谊与边界”的海报。
桌上摊着水笔和卡片，主持人站在前面，声音清楚地讲解流程：“先写一句话，说说你对朋友的想法——写在卡片上，之后我们会统一收上来，打乱顺序后贴到布告板上，然后随机念出来，讨论时请尊重发言者。”
这样的说明让参与变得有秩序也有安全感。
场内的人数不多，更多是低声自我介绍和书写卡片的笔声。主持人示意第一轮为“写一句话”；人们便在卡片上写下短句。林星晚把自己写的那一句小心翼翼地藏在掌心，等待被收走。
几分钟后，布告板上贴满了卡片，主持人开始随机念诵：
“陪伴并非占有。”
“求个小组作业不拖延的队友，友情价给奶茶。”
“我希望有人理解我。”
“谁要一起去食堂吃今天的麻辣香锅，友情不锈钢碗里见！”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
“我的朋友，是那个我半夜发消息，他能秒回的人。”
“……有人在我需要时出现就好。”
“喜欢被照顾，但不想被管。” 这句话在小会场里掀起短暂的涟漪，几个人互相对视，然后有人笑着把气氛缓和开来。
主持人把话题拉回测试，让讨论继续，而那短句像是被撒在水面的砂子，虽小却留下了印痕。
接着是圈层测试，主持人发放白纸，请大家画出三层关系圈：最内圈、次内圈、外圈。并鼓励每人简短说明，房间里低声述说着名字和理由，纸笔的摩挲声沙沙响着。
林星晚的圈子很小，内圈只写了两个简短的符号和一行几乎要被她吞掉的字，只用了匆匆两句话带过。
许听晚画圈时从容，填好后目光很自然地落到林星晚的纸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自己的纸上画了一个小圈，随后压低声音靠近她耳侧说：“把你最信任的人写进去。” 这话既是一个建议，也是一盏温暖的灯。
随后是选择卡环节。主持人从桌前拿起一张卡片，声音清晰：“现在，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也是我们今天活动的最后问题——当你在面对一个无法独自解决的难题，或者内心感到非常难过时，你的第一倾诉对象，会是谁？”
他边说边将卡片发给每一位参与者。林星晚接过卡片，目光落在上面，只见卡片上印着选项：A：家人，B：朋友，C：导师，D：自己写下：___________。
林星晚看着选项，笔在卡片上犹豫。她抬头想寻一个暗示，坐在身旁的许听晚正好偏头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按你心里来”。
林星晚低头，在“B：朋友”上轻轻划了一个勾。她身边的许听晚，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她写完的卡片上移开，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她什么都没说，却像是在心底对某个秘密进行了确认。
测试结束后，人群慢慢散去。走出教室，晚风带着夜间独有的清爽，石阶在脚下被磨得滑腻。许听晚并没有立刻离开，她并排走在林星晚旁边，步伐保持着那种让人不易察觉却牢靠的节奏。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林星晚在包里摸到了那双手套，毛线的边沿在掌心转了一圈。情绪仿佛被推动，走到一个安静的拐角处，林星晚把手套的绒面在指尖揉了揉，像在确认那份温度的真实。
她鼓起勇气，声音比刚才更直白，却依旧带着她的本色——试探与渴望纠缠在一起：“学姐，我们……算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听晚站住，侧过脸。她没有立刻用那种习惯性的温柔打头，也没有把问题当作轻浮的话题。
她的眼神像是在把一张地图摊开，判断如何标注这一段路线。过了两秒，她的嘴角浅浅一勾，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朋友，最好的那种。”
这回答宛如一场久等的潮汐，平缓而汹涌地抵达了她的海岸。林星晚握着手套的手又紧了几分，她把这句话在心里抚平，把温度带回掌心。
走到分岔口，许听晚的脚步慢了下来，似在给这段夜晚画上一个安静的句号。
她转过身，在原地停下，而林星晚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没有看清前方的道路。她一步步往前，直到脚尖碰到许听晚的鞋面，整个人就这样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林星晚的脸颊贴着许听晚的胸口，她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唔……对不起，学姐，我……我走神了……”
许听晚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放松下来。她没有立刻推开林星晚，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轻轻扶住林星晚的肩膀，将她慢慢扶正。
“晚安。”许听晚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份安抚人心的力量，但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弧度。
回到宿舍楼下，楼道灯把公告栏照亮，浅蓝的海报被路灯照亮。她靠在楼梯扶手上，想起今晚说过的话和那些卡片短句。
那句话像是一把温度，既让她安心，也让她警觉。她把手套放到桌上，毛线静静堆成一团，宛如一件不需要言语的护身符。
夜深了，宿舍里只剩下偶尔的翻书声。她关灯，把窗帘拉上，盖上被子，这一夜，边界被画了又折叠，情感被试探又被确认。
她不急着给这些贴上名字，只把那些细小的事物收在身边，像是在把新学到的某种依靠悄悄安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