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风拂过脸颊,林星晚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心安。
可这份平静没有维持太久。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嗡鸣,打破了此刻的宁静。转身走向书桌,屏幕亮着,是柳青的回信。
内容是:「不用谢,你能回复我真是太好了。你对这种辩论相关的事感兴趣么?」
这是第一条信息,简短而直接,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情感铺垫,却带着一种隐隐的目的性。
林星晚盯着这条消息呼吸微滞。自己确实感兴趣,但直觉告诉自己柳青作为法学系的人,突然这样发问一定是有所求。这种被需要感让自己内心躁动。
但同时自己又立刻联想到那份深植于内心的不自信——如果自己答应了,会不会因为无法提供有效的帮助,而暴露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平庸的旁观者?
就在自己犹豫不决,思索该如何措辞回复才能既不显得热情唐突,又不至于完全拒绝时,第二条消息紧接着跳了出来。
「我们辩论队正在准备一个辩题:‘情感是否比理性更具道德约束力’。我们抽到了反方,需要证明理性才是道德约束力的最终来源。」
第三、四条信息几乎紧随其后,清晰地展示了她的目的和要求:
「我们队里都是法学逻辑脑,太擅长逻辑,反而不擅长理解感性论据的力量。
所以急需一个纯粹的旁观者,来帮我们解构甚至‘利用’情感方的论证逻辑。
我觉得你身上有种疏离而清醒的气质,非常适合。」
「怎么样,愿意来帮我们一起研究整理资料吗?」
林星晚的心口瞬间被巨大的、被高估的压力所挤压。这句赞美让她感到恐慌——如果自己加入了,会不会因为无法提供柳青所期待的“冷静分析”,而暴露内心对“情感”的迟钝与残缺?
就在自己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回复时,手机又振动了一下。不是柳青,是许听晚。
「下来,带你去吃午饭。」
消息简单,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她立刻将手机塞进口袋,几乎是以逃离的姿态,奔向门口。
宿舍楼外,许听晚在那张安静的长椅边等待。她今天穿着一件象牙白的针织衫,气质沉静而柔和,一如既往的漂亮。
林星晚因匆忙下楼,衬衫的领口有些微小的褶皱。许听晚的视线略微低垂,随后,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柔地拂过衬衫上的褶皱,将其抚平。
那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在拂去一片不存在的灰尘,可那瞬间的触碰,却让林星晚有种被校准的错觉。
“你看起来很急。”许听晚的声音沉静。
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略微侧身,用自己的手臂轻微碰触了一下林星晚的胳膊,然后率先迈出了步子。
林星晚被这股无声的引力带动,自然而然地跟上她的步伐。
走进食堂,那种熟悉的、混杂着食物和暖气的喧闹感才将林星晚从刚才的僵硬中拉出来。
“想吃什么?”许听晚问。
林星晚的大脑一片空白,被柳青的邀请和许听晚突然的邀约冲击着,根本无法做出选择。她摇了摇头,小声道:“你选就好。”
许听晚微一沉吟,很快便打了两份餐:一份是林星晚常吃的清淡小炒,配着暖暖的紫菜蛋花汤;另一份是她自己的,一杯温热牛奶和几片水果。
两人相对而坐。
林星晚感到强烈的别扭,自己知道许听晚约自己出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吃饭。可许听晚始终没有动面前的食物。
只是垂着眼睫,偶尔将视线投向窗外,但目光的最终落点,总会回到自己身上。
那注视带着一种恒定的、安静的引力,让林星晚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被精心维护的,玻璃罩下的世界里活动。
自己努力做出“正常”吃饭的样子,但每一次咀嚼都带着刻意的节奏感,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团柔软的棉花,几次想开口,却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直到林星晚的筷子停下,汤匙在碗边轻碰,许听晚才终于打破了这片沉默。
她的声音沉静而温柔:“你似乎有什么心事,是想问我什么吗?”
语气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平静的陈述,仿佛早已看穿一切。林星晚喉咙瞬间收紧,自己知道,在许听晚面前,所有伪装都是徒劳。
轻轻将手机推向许听晚,低声快速地将柳青的邀请和内心的恐慌和盘托出。
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脆弱:“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我害怕…我害怕自己根本不是她说的‘旁观者’,我害怕我只是在逃避,最后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残缺。”
许听晚没有立刻看手机,她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林星晚的手背,给予一个短暂而坚定地安抚。这才拿起手机,快速浏览了柳青的邀请。
“她说的没错。”放下手机,语气沉静,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肯定。
“你确实拥有这种特质。法学系的人,问题不在于他们逻辑不足,而在于他们太过于理性,以至于根本想不到感性的情感是如何成为最有力的论证武器。”
许听晚的视线带着一种柔和的专注,轻声补充:“你觉得你是‘迟钝’,但我一直觉得,你看人最细腻。”
她将那份邀请的本质,解读得通透而残酷:“他们需要一个抽离于情绪的人去帮助他们理解情绪论证的结构,以便用理性去驳倒它。这和你自身是否‘有情感’无关,只关乎你能不能冷静地解剖别人的情感。”
她肯定了林星晚的能力,这让林星晚的喉咙有些发堵。
“但如果你感到压力,你不需要勉强自己。”许听晚的视线从饭菜上移开,只专注于林星晚的脸,给予了最大的宽容与许可。
“如果你想去尝试,那么就去。去面对它,但你要允许自己随时离开。”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提供了一张随时允许自己逃跑的“许可证”。
这几句话明明简单,却在林星晚内心演变成另一种意味“你的安宁对我最重要。去感受那个场景的压力,然后回来告诉我。你不需要担心,我在这里。”
林星晚瞬间找到了新的锚点。自己知道,这是一种有条件的自由。她轻轻点了点头,默默收回了手机。
就在手机被收回的时间,一道尖锐的铃声蛮横地打破了这份平静的定心。
电话显示三个大写字母LZY,是父亲林致远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