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床柔软的被子,温柔地包裹住她从高压讨论中脱离后的松弛感。
前方路灯下,两个并立的人影模糊出现。一股熟悉感充斥林星晚心头,带着强烈的疑虑走近,直到路灯勾勒出许听晚清冷的侧脸,才终于确认。
许听晚正站在路灯之下,与一个穿着素色长风衣,身形高挑、气质疏离的人交谈。本想悄悄绕过去,不做打扰,但脚下鞋子的“踢踏”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交谈中的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过头。
许听晚的目光在看到自己的一瞬,立刻终止了对话。她向身边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人只是维持着一抹淡然的笑意,抬手朝许听晚做了一个优雅简短的“请”的手势,随后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得干脆利落。
看着许听晚靠近,双脚却像被定住一样无法挪动半步。脸颊微热,胸腔里那份微小的“笃定”突然转化成了一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慌乱。
许听晚很快走近,在身前停下了脚步。在她开口之前,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是耳语:“晚...晚上好。那、个人...没、事么?”
“只是社团的朋友,已经处理好了。星晚,但我更想和你一起走。”许听晚的目光在夜色中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声音柔和。
许听晚的话像一盏灯火瞬间照亮了林星晚的所有感官。
意识猛地被拉回体内,只觉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清晰而沉重。目光下垂,视线锁在鞋尖。
许听晚的话语如温柔的引力,将她从辩论中获得的安稳,镀上了一层独一无二的珍视。
想回应,想说“好”,但喉咙却被巨大的羞赧堵住,每一个字都在胸腔里打着滚,根本无法成句。
许听晚见她低头,没说什么。只是向前一步,走到林星晚身侧,用这份近在咫尺的陪伴,给她留出了消化的空间。
努力抑制住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后,终于找到一个略显笨拙的、用来掩饰慌乱的借口:“你、你怎么还在外面...这么晚?”
许听晚轻笑了一下,声音低沉:“等你。现在可以走了。”
垂下的头又低了一些。
两人并肩而行。许听晚开始讲着自己最近遇到的一些琐事,声音平稳带着淡淡的韵律。
“经过长廊,我听到一种很空灵的声响,像是风,又像是极远处的琴声。”许听晚的语调变得舒缓,“心绪也会跟着变得很平静。”
林星晚的心轻颤了一下,轻轻摩挲着衣角,这种被许听晚分享世界的感觉,让她感到安心。
“...嗯。”只是轻声回应,声音很低,却带着一股松弛下来的柔软。
“我最近有个习惯,总会把咖啡杯放在一个固定的空白位置。像是在潜意识里,给自己留一个喘息的空间。”
林星晚感觉许听晚的“完美”被无声地掀起了一角。 这是一种微妙的、更近一步的认知。
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许听晚的温柔,却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她某种……需要被呵护的、微小的重量。
那份“完美无缺”的幻象,像是被这个刻意的“留白”打破了,让自己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想要珍惜的贴近感。
快到宿舍楼下时,两人停住了脚步。
林星晚知道自己应该说些更有分量的话来回应这份独有的温柔,可挣扎了许久,能抓住的,只有那最简单、最笨拙的音节“......谢谢。”
许听晚侧过脸,那双黑曜石般的杏眼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尤其深邃。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反问:
“那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整个人慌乱地要找一个措辞。
“我、我...”脑海中一片混乱,语无伦次。
许听晚抬手,轻轻抚了抚她因为羞赧而微热的耳廓,声音仿佛带着夜色的魔力:
“不用谢,把你的安稳留下,它就是谢礼。”
心脏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收紧。所有的意识,都被这亲密而内敛的暗示所占据,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
回到宿舍,后背轻抵着门,手指碰了碰依旧发烫的耳廓。许听晚那句“把你的安稳留下”像一句咒语,在心间反复回响,将今晚所有的慌乱与羞赧酿成了一种甜稠的、无法平静的悸动。
书桌上,那本写满“道德想象力”的笔记摊开着。她拿起笔,却只在页面左下角画了一个圆润的、却又带着计算器刻度的圆。圆心处,只留下一个孤独的“我”字。
窗外的树影沙沙作响,却毫无睡意。明天,当阳光驱散夜色,该如何带着这个秘密,去面对那个一切如常的世界?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清晨的闹钟在手机里唱完了第三遍歌,林星晚才从被窝里艰难地坐起身。
“嗯~。” 喉咙里溢出一声含糊的鼻音,整个人将脸埋进枕里又蹭了两下,像只贪恋暖意的幼猫。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的引力。
抬起手臂向上伸展,“哈~”,一个控制不住的、绵长而带着湿润水汽的哈欠从唇边逃逸。伸懒腰的动作幅度很大,以至于脊柱都发出不协调的细微咔哒声,那是昨晚没睡好的证据。
揉了揉眼睛,圆润的鹿眼上压着一层浅浅的睡意。掀开被子,微凉的空气立刻包裹了她,让原本有些松散的神经打了个寒颤。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下带着一点浅青色阴影的自己。
走到床头,拿起手机,屏幕上是柳青发来的信息:“九点半报告厅开始比赛!星晚,你必须到场,这是见证你理论登场的时刻!”
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
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地触碰在胸腔下方的肋骨处。
四秒吸气,六秒呼气。
闭上眼睛,只有这样做,才能将世界上的所有噪音、焦虑和失眠带来的疲惫感,通通丢出去。
从衣柜里选出了一件质地略硬的米白色衬衫和一条深灰色长裤。当扣上衬衫的第三颗纽扣时,看着眼前的米白色。
脑海中闪回到钟塔楼梯上许听晚的背影,她象牙白的针织衫被风吹起的微小褶皱。
顿了顿,又套上一件同色系的针织开衫,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