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文化祭的囚徒與無敵的獻祭者

作者:野良猫之道 更新时间:2025/11/28 15:11:55 字数:3392

午後的舊美術教室,塵埃在陽光中緩慢遊移。我合上《命理窮通》,在筆記本上寫下今天的思考:"當一個人主動擁抱自身的全部缺陷,他便從被審判者成爲了審判者。"

教室門被"砰"地撞開,葉知秋像一陣颶風般捲進來,及腰的黑髮凌亂不堪,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嚇人。

"文化祭..."她把厚厚一沓文件摔在桌上,"執行委員會...那羣廢物..."

我緩緩將書舉高,試圖用《命理窮通》構築防線。"這聽起來像是學生會的問題。"我的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定理,"與萬事屋無關。"

葉知秋一把抽走我的書,俯身逼近,白大褂上沾着的粉筆灰簌簌落下。"現在是了。你們去搞定委員會。"

"我拒絕。"我維持着最後的尊嚴,"萬事屋只解決個體煩惱,不參與集體鬧劇。"

"哦?"她勾起脣角,露出獵食者的微笑,"條款A:去搞定委員會。條款B:讓宋思遠當你的專屬'學習夥伴',進行爲期一個月的'正能量浸潤'。"

想象那個永遠微笑的班長形影不離地對我進行"人文關懷",我感受到比凌遲更甚的精神威壓。

戰略性妥協。 我垂下眼簾:"條款A。"

沈寒舟已經拿起文件開始分析,指尖在平板電腦上飛舞:"委員會成員12人,過去三天會議零決議,效率值低於基準線70%。"

葉知秋離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記住,阿虛,別想着用你那套'最優解'糊弄過去。我要看到真正的改變。"

學生會會議室裏,午後的陽光被百葉窗切割成囚籠的柵欄。

"粉色代表青春的悸動!"

"藍色纔是我們的傳統!"

沈寒舟在我身邊低聲彙報:"綵帶顏色討論已持續31分鐘,對活動成功度影響係數低於0.03。"

我觀察着副會長——那個梳着三七分發型的男生,他正煞有介事地記錄每個人的發言,彷彿在編纂聖典。

"流程很重要..."他推了推眼鏡。

"流程應該服務於目的。"沈寒舟打斷他,"而現在流程正在阻礙目的達成。"

我輕笑出聲:"《烏合之衆》說得對,羣體總在細枝末節上尋求共識,以逃避真正的決策責任。"

這句話點燃了火藥桶。

"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迎向所有憤怒的目光,"比起辦好文化祭,你們更享受開會的儀式感。就像《小王子》裏數星星的商人——除了自我感動,毫無意義。"

副會長的臉色變得難看:"如果不願意參與,可以退出。"

"很遺憾,"我指了指文件,"我們是奉命而來。而且照這個進度,文化祭要等到明年了。"

接下來的會議如同西西弗斯的苦役。

第二天,關於指引牌的討論持續了一小時。沈寒舟展示數據:"製作成本300元,對滿意度影響可忽略不計。"

"但這是傳統!"三年級學姐激動地反駁。

我低頭翻閱《社會心理學》,在第147頁找到答案:"羣體決策傾向於保守,因爲沒人願意爲失敗負責。"

第三天,關於校外嘉賓的議題被無限期"再討論"。沈寒舟製作的預算表被擱置一旁。

"他們不想解決問題。"放學路上,她罕見地流露挫敗,"73%的討論都是無效的。"

但我注意到微妙的變化——有人開始認真記錄她的發言,休息時會給她遞水,甚至邀請她共進午餐。

"他們開始認同你的能力了。"我提醒她。

沈寒舟微微蹙眉:"這只是基於效率的理性選擇。"

但當她精準的方案第一次被由衷稱讚"太厲害了"時,我注意到她操作平板的手指有0.3秒的停頓。

樣本出現參數波動。 環境反饋開始介入純粹理性。

文化祭前第五天,展位分配討論陷入死循環。副會長重複着"充分討論"的咒語。

我站了起來。

沒有摔椅,沒有怒吼。但會議室瞬間安靜,所有目光都被無形的力量攫住。

"你們,"我的聲音平靜如冰,"是不是很享受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

寂靜在蔓延。

"享受'已經盡力了'的悲壯?享受'不是我的錯'的免責聲明?"我走到會議室中央,掃視每一張臉,"承認吧。你們想要的不是成功的文化祭,而是'努力過卻失敗'的完美藉口。"

幾個委員的臉色變了。

"還有你,副會長。"我看向那個三七分發型,"你真的是在主持'民主'?不,你在享受權力——享受用'流程'編織牢籠的控制感。這點權力遊戲,幼稚得可笑。"

他的臉瞬間慘白。

"至於你們,"我轉向其他人,"心甘情願被關在籠子裏。因爲最安全,不用負責,不用面對'如果是我主導'的恐懼。你們用'服從集體'掩飾懶惰和懦弱。"

一個女生猛地站起,眼眶泛紅:"你憑什麼..."

"辛苦?"我輕聲打斷,"你們的確辛苦。辛苦地扮演'認真籌備',辛苦地維持'團結友愛',辛苦地用過程勞累掩蓋結果虛無。但這不正是我們所有人都在做的事嗎?"

我張開手臂,擁抱所有裝睡的靈魂。

"考試前假裝努力,爲考砸預備'盡力了'的退路;

社團裏划水摸魚,用'團隊合作'掩飾毫無建樹;

遇到心儀對象不敢開口,用'默默守護'包裝膽怯;

用'佛系''躺平'美化不敢爭取、害怕失敗的孱弱內心!"

每一個字都像手術刀,精準剖開一代人的精神痂殼。

"我們最擅長的,就是把'不敢'說成'不想',把'無能'包裝成'淡然',把失敗預先原諒。我們建造最堅固的牢籠,然後驕傲地宣稱:這是我們的選擇。"

會議室落針可聞。沈寒舟的平板屏幕暗了下去,數據在此刻徹底失效。

我走到副會長面前,看着他失神的眼睛:

"玩夠了嗎?這場過家家的權力遊戲。"

然後轉向所有人:

"睡夠了嗎?在這個用'努力'編織的夢裏。"

我拿起書包,拉開門:

"如果還想玩,請便。如果還想睡,也請便。

只是當你們某天醒來發現自己一無所有時,別再抱怨世界不公。因爲世界從未阻止你們醒來,是你們自己,選擇了裝睡。"

門輕輕合上。

沒有憤怒,沒有爭吵。只有死寂,和無數被真相刺穿的青春僞裝。

文化祭籌備工作在我"自爆"後奇蹟般推進。葉知秋在走廊攔住我。

"玩得開心嗎,阿虛?"

"如果你指在鬼屋嚇唬小學生,並不有趣。"

"我是指,"她湊近,"你把沈寒舟往外推的這場戲。"

我神色不變:"我不明白。"

"你明白。"她直視我的眼睛,"你很清楚,你那番話不僅會打破僵局,更會讓沈寒舟被羣體接納。你在爲她鋪路,即使那意味着她可能會離開萬事屋。"

我平靜地回視:"你高估了我的善意。我只是選擇了最優解。打破僵局需要外部刺激,我恰好是最合適的刺激源。僅此而已。"

"是嗎?"她輕笑,"爲什麼選在沈寒舟開始被接納的時機?你是在確認她有了'替代選擇'後,才放心地把自己炸成碎片,對吧?"

我搖了搖頭,說出讓她愣住的話:

"你錯了。我從來沒有'躲'在萬事屋,也從來不需要用任何關係保護自己。"

我看着她,眼神毫無躲閃:

"當一個人敢於把所有的弱點都攤開在陽光下——孤僻、矮小、毒舌、不合羣——當我不再掩飾任何可能被攻擊的地方,那麼就沒有什麼能夠真正傷害到我。這,就是無敵。"

葉知秋怔住了,第一次收起掌控一切的笑容。

"所以你才主動暴露'問題'?"她喃喃道,"不是因爲自卑,而是因爲...這纔是最堅固的防禦?"

"弱者纔會隱藏弱點。"我轉身離開,"而我,不需要。"

文化祭當天,沈寒舟來鬼屋找我,帶着困惑。

"副會長爲你說了話。他說雖然你的方式極端,但確實點醒了大家。這不符合敵意數據。"

"人在清醒後,通常會感謝叫醒他們的人,即使方式粗暴。"

她沉默片刻:"葉老師說,你是在幫我融入集體。"

我看着在人羣中游刃有餘的她,反問:"那麼,你覺得我需要用自我犧牲來'幫'你嗎?"

她愣住了,冰藍色眼眸中閃過一絲計算外的波動。

"不需要。"她最終得出結論,"根據你的行爲模式,你只會選擇最優解。這只是效率最大化的結果。"

"正確。"我點頭,"所以你也不必有任何負擔。"

但當她轉身離開時,我看着那個依然挺直卻不再孤絕的背影,知道有些變量已經改變了。

傍晚,我在鬼屋後臺休息,聽到熟悉的聲音。

"根據人流數據,這個崗位負荷超出預期值15%。"

沈寒舟站在門口,拿着功能飲料徑直走來:"電解質補充。"她又轉向同伴,"我留下來協助疏導。"

那兩個女生友好地笑笑離開。我接過飲料,冰鎮的。

"這也是數據計算?"我挑眉。

她看着我汗溼的額發,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不。這是...基於觀察的必要干預。"

這一刻我明白了,這座冰山並非在簡單融化,而是在學習新的存在方式——在保持內核的同時,允許陽光照進深處的海洋。

第七節

文化祭後的萬事屋,沈寒舟同時打開學生會和萬事屋的界面,第一次出現猶豫。

"效率計算顯示,學生會平臺能創造更大價值。"她的語氣不再絕對。

"但?"我等待下文。

"但有些變量無法量化。"她輕聲說,"比如...有人選擇了'最優解',卻堅持說自己無敵。"

我笑了。這是她第一次用調侃的語氣說話。

傍晚,我回到萬事屋,看到那本《命理與辯證法》和扉頁上的留言:

"你摧毀了幻覺。現在,我們必須在廢墟上學習建造真實。——沈寒舟"

"PS:我接受了學生會邀請,但會保留萬事屋的位置。也許...無敵的觀測者也需要一個能看懂他棋局的記錄者。"

我拿起書,望向窗外的萬家燈火。

是的,我從未躲藏,也從不後悔。最優解只是路徑,無敵纔是本質。而現在,有人開始理解這種本質了。

這場爆炸的餘震,正在催生比預期更有趣的新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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