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人间此刻,恰逢夜半,月上柳梢头,洛钰早早的就让爷爷睡下,而她自己则一个人呆在寺前的空地前,时不时往眼前的药炉子中添把薪柴,保持中火慢炖。
冬日的雪在白天已经停了,但夜晚地上仍然保存这不薄不厚的一层雪。
听着冬夜簌簌的风声,洛钰不禁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挪动自己的小板凳,更加靠近药炉,尽管那股“药香”还是那么刺鼻,但还在能够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搓了搓手,合十向手掌哈了一口气,她回头看了眼漆黑的屋子,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这副药能够起作用。”
可惜可惜,年轻而无知的少女终究不知道,这副药压根没有治疗什么眼疾,昏迷的功效——这穷乡僻壤哪里来的什么正规医生开正规药方呢?
但是,少女依旧在希冀着自己的心上郎君,能够服药要痊愈。
药钱是他们家付的,而这药炉还是找别人家借的。
至于大夫给的那个漏斗,她把它那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装作一个失手,就将其扔在前院的一个草丛里了。
“啊呀,我可真不小心。”
她抬头看看天。
“这月亮可真月亮啊。”
“让我看看,煮得差不多了吧。”
她掀起炉盖,一阵难闻的味道依托着浓浓水汽铺面而来,惹得伊人蹙眉,掩鼻躲避。
“看样子……咳咳……应该是好了。”
她小心翼翼用布包着药壶的把手,向着早已准备好的木碗中倾倒,倒到半满就停下,将药壶放归原处。
“呼——呼——”
洛钰朝着热气腾腾的药水吹了吹,等到它稍微凉了凉,自己先略微抿了一口。
咦惹,那苦味,她差点没有把它全部吐出来。
“这是给人喝的嘛?”
她不禁质疑,然而,质疑没有用,先现在她能够倚仗的只有这个药方子。
“算了,死马当……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明明就是活人,姜煜能顶住的……吧?”
拿着木碗,洛钰走到姜煜所在的房间,将其放在桌子上,自己则侧坐在床边,轻轻推搡着姜煜。
“姜弟弟,醒醒。”
姜煜没有醒。
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怪响,而洛钰没有在意,只当是夜猫野狗在乱窜。
洛钰转头看向放在桌子上温热的药水,回忆起它的苦味,打了一个冷颤,想起自己最初打算嘴对嘴喂药,现在一丝旖旎的感觉都没有了,只有对它苦味的恐惧。
“罢了罢了,保命要紧,我去找找那个漏斗吧。”
悻悻然,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快步走到前院,拨开草丛一点一点地搜寻着。
“奇怪,在哪里来着?”
“喏,想必你在找这个吧。”
“哦好,谢谢……嗯?不对,你是谁?”
洛钰快速后退,保持警惕,眼睛盯着这位不速之客,随时准备还击。
只见那人站在阴影里,两手一摊,似乎很无辜地说:
“拜托,我本来是看这里还有灯火,想来借宿一晚,谁知,脚下一滑,摔得我一身是雪。”
“我气不过,起身查看时,只发现了这个东西。”
那人伸出手,将满是雪泥的漏斗递过来。
见此情形,洛钰无可奈何,只能讪笑几声。
“那个,真是对不起啊……”
那人倒是豁达,连笑了几声,似乎注意到了在三更半夜大笑,有扰民的嫌疑,很快就止住了笑声。
那人压低声音。
“那么,不知道可不可借宿一晚呢?”
“额,可以是可以,不过这里是个破庙,可能没有多的房间,只能委屈你露宿在正房那边了,与神像同眠。”
“哈哈,无碍无碍,只要有个地方这风挡雪就行。”
“那好,请进。”
洛钰将那人请进寺庙,抱了几捆秸秆,铺在神像旁边。
“你且随意,我去给你拿几块木炭烧着取暖。”
“麻烦了。”
那人拱手作揖,洛钰简单回了个礼,就进了后院,一为了拿炭,二为了清洗漏斗。
外来者没有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而是闭上双眼,摸着胸口,细细感受着其中的跳动。
很快,她睁开眼,径直找到姜煜的房间,端起洛钰准备的药水,喝了一口,嫌弃地吐了出来。
“切,就给我哥喝这东西?你也配做他的妻子?”
将木碗放归原位,她坐在床沿边上,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间一触到姜煜的手又迅速弹开,随后才轻轻触碰他的脸,先是小心试探,然后才是大胆抚摸。
“我终于碰到您了,哥。”
“墨若善那家伙,她先玷污了您。但是,我不嫌弃,因为您是我哥啊,只要将我的痕迹覆盖其上,那您,永远都是我的,不是吗?”
她更加用力的揉搓,像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这一次,我不会让您受任何委屈了,我以我李雅璃之名起誓,我会从此刻开始,寸步不离,守护您一辈子,直至海枯石烂。”
当然,先前掏心掏肺的交流当然不算,不危及性命的事只能算作调情,哪里有什么委屈呢?
“至于一切阻挠之物,那就有我来斩断,我想你会同意的吧,哥,一定会的吧!”
一股股黑气从她的眉眼间冒了出来,缠绕着姜煜,不一会,就有一束红线被逼了出来,环绕在他的眼前。
“呵,总算出来了吗?”
突然,一道声音在李雅璃内心中炸开。
“你敢?你要违背我们之间的契约?!你当心我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掌把你拍死!”
而李雅璃则满不在乎。
“那你要先能够出来再说。”
“还有,墨若善,你我之间还有信誉可言吗?我胸前的伤口可还在隐隐作痛呢。”
说完,李雅璃将黑气化为利刃,挥刀将那束红线斩断,失去了支撑的红线飘飘扬扬,在她的有意引导下,落在姜煜的手腕间,系成一个手环。
原先墨若善的法器,现在完全由我李雅璃驱使啦。
红绳:抱歉墨大人,我现在完全就是李大人的形状了,呜呜😭,她的黑气太过强大,人家已经完全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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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不清楚为什么,总是感觉莫名一阵舒爽。”
听着后院传来的声音,李雅璃施法将红绳隐藏,随后立即来到寺庙门口,装作一副观雪景的样子。
洛钰从后院出来,用石头在地上围了一个圈,然后将木炭点燃。
她看了一眼李雅璃,向她呼喊道。
“来吧,烤烤火,别冻坏了。”
“好,这就来。”
“行了,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还有是要做,先走了。”
说完,她就走到姜煜房里,喂药。
“哼,一介凡人,何足挂齿?”
她轻笑一声。
信步走到神像跟前,她看着尊大型雕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哟哟哟,看看这是谁啊,你当你掩着面纱就谁都不认识你啦,你错了,我偏偏还就认出来你了,墨若善。”
“看看你现在这副落魄样子,真让人害臊。要不是我哥替你擦拭干净,你恐怕还要再蒙尘个几万年啊,哈哈。”
“杂鱼,杂鱼!可怜哦,这世间的神若是没有人信仰,可是在人世间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哦!”
“换言之,你在混沌之地横有什么用?在这里你还是得歇菜?”
“来,太可怜了,我勉为其难给你上柱香。”
李雅璃从腰间变戏法似的掏出三炷香,用木炭点燃,正欲插在香炉上,却发现神像前啥都没有,连个差香的地方都没有。
为了避免扰民——尤其是避免吵到姜煜的休息——她憋着笑,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个盒子,在外面挖了一些土填充其间,摆在神像前,顺手将香插在里面,煞有其事得行礼祭拜。
随后,她卧在秸秆堆上,准备睡觉。
原本神是不需要睡的,但是谁叫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位纯正的神了呢?
自当要好好保护心脏啦,所以要多睡觉。
她听着胸膛里那颗不断挑动的心脏发出的砰砰声,沉入了梦乡。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前一世,她也像现在那样,枕着姜煜入眠,用那心脏的悦声化作最佳的摇篮曲。
唯一不同的是,前一世有两个人,而如今,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