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各自歇息。
姜煜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回绝了李雅璃邀请一起对练的请求。
在她失望的目光下，姜煜关上了门，一个人躺在床上，侧身，睁着眼，睡不着。
眼前的火炉，黑压压的，没有火苗，尽管天气已经转暖，但是他还是希冀着，能够拥抱这小小的一份温暖。
借着月光，他还能够依稀看见，屋内的陈设熟悉而陌生。
那是桌子吗？可它身侧却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那只是你放那里的衣服。）
那是纸窗吗？可它倒影出的却是一根根张牙舞爪的触手。
（那只是映出的枝条，被风吹动。）
那是柴扉吗？可它发出不明生物划过的刺耳响声。
（那只是放在门前的秸秆，被吹拂而滑动。）
瞬息之间，他感受到的除了可怖，就是无助。
李雅璃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一个恶神呢？
他亲眼目睹了李雅璃释放出的黑气，亲身经历了那场撼动群山的威压，亲自感受了她刀尖散发出的浓浓杀意。
她下凡来是干什么的？杀我，杀她，杀所有人？
姜煜不知道，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
但是无论他怎样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脑海里仍然在反复播放着那骇人一幕。
上凝黑云，眼中赤瞳，下结烈冰。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再是新年的欢喜，而是濒死的绝望。
耳畔听闻的不是爆竹的一声声炸响，而是尸山血海，万人死谷的嘶哑呐喊。
鼻腔内嗅出的不再是花香，而是磨烂了的血气，烂透了的瘴气。
了却余生的念头在他心尖打转，马儿在死命地把草料塞进自己的肚子，哪怕已经将胃肠填满，依旧不依不饶。
一切的一切，把他压的透不过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李雅璃。
明明前一天守岁时，三人还是亲密无间，可到了现在，竟然如此殊异。
供着？捧着？还是疏离？
关于未来，他眼前一片黑暗。
（睡吧，睡吧，迷途羔羊，梦中方好，一切都会向阳而生。）
昏昏沉沉，冷汗尽出，他迷迷瞪瞪间，陷入了睡眠。
恍惚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上下颠倒之地。
但是，他失去了先前的记忆。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姜煜挠了挠头，想起书灵的安排。
“书灵？异闻录的书灵小姐在吗？”
声音传向远方，却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仿佛已经被浩渺的空间吞食殆尽。
他试探性地走了一步，发觉脚下湿漉漉的，抬起一看，一层粘稠的透明液体沾在脚上。
姜煜弯下腰，沾了一点在手上。
可一触碰到姜煜的手，那液体就不能够维持自己原本的形态，刹那间便化作一层细细地粉末。
拿到鼻子前闻了一下，一股子血腥味。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脸嫌弃地甩了甩手，又不住地搓着手，知道把这一点粉末都弄下去才善罢甘休。
正在他忙时，一双冰冷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突然，他有了一种既视感，似乎在哪里见识过这个场景。
下意识地，他撒丫子就跑。
却不待他迈出一步，那粘稠的液体就限制住了他的脚步，把他牢牢固定在那里。
他认命似的闭着眼。
耳边却传来他熟悉无比的声音。
（怎么？就这么不想见我？）
“书灵！”
他转身，睁开眼，见正好就是书灵，转身，就要上前抱住她。
恰好，就在此刻，这液体也不再阻挠他的举动。
而书灵却伸出一只手，抵住了他的额头，不让他再上前一步。
“别，我们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姜煜握上来。
姜煜只好笑笑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连忙伸出手，上下狠狠摇了摇才松手。
“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
书灵摇了摇头。
“我一直就在这里啊。”
姜煜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书灵看了看头顶的群山。
“好了，让我们开始今日的修行好嘛。”
姜煜顿了一顿。
“且容我多问着一句。”
“你是我爸委托来的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父亲认识你这一号人物。”
书灵慵懒地躺倒在搬空，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脑袋。
“小娃娃，你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他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开始吧。”
姜煜站在原地，听候发落。
书灵难得支起身，虚空坐在一张透明的椅子上。
“行，现在调动一下你胸膛里的气，试试看。”
“啊，书灵，你不先教一点理论知识的嘛？一上来就是实战。”
书灵头一扭，不看他。
“实战就是训练，要什么理论。你见过哪个纸上谈兵的有好下场的？”
“再言者，修行一事只要靠天赋，靠悟性，要什么理论支持。”
姜煜懵懂地点了点头，学着以前看的画本里的人物，摆出一个打坐的姿势。
“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胸膛，试着引导气出来，凝聚到掌心。”
书灵摇头，但无可奈何，只得顺着他的样子，做出一点修改。
“书灵，不都是说引气入体吗？怎么到我这里是把气引出来？”
她摆了摆手。
“你懂修行还是我懂修行？怎么话这么多呢？”
姜煜只好闭嘴。
闭上眼睛，他全神贯注。
一丝黑气被他从体内引出来，姜煜顿时呼吸急促，面露苦色，宛如有刀剜心之痛，头上露出冷汗。
书灵见状，把手一勾，悄无声息地用一根红绳，慢慢推进，直到接触到姜煜心脏位置。
“别睁眼啊，初入门的人都会有点痛的。”
姜煜已经痛的发不出声音，只是轻哼一声，表示回应。
她继续把红绳深入，潜入到姜煜的心脏内，填塞了黑气缺少的部分。
“呜，好痛。”
书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健步冲上前，撬开姜煜的嘴巴，把自己的胳膊放在他的两排牙之间。
然后，向上一拍，姜煜便咬住了书灵的胳膊。
“咬着，挺住，成败就在此一举。”
此时的姜煜已然失去了自我意识，全屏着下意识与书灵的引导，在完成排出黑气的任务。
随着黑气的缓慢退出，红绳的一点点地深入，这种疼痛就越发深入骨髓，姜煜也就咬的更紧。
书灵则面色如常，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良久，终于，黑气被尽数排出，而姜煜的心脏位置，则由原先的黑气，变为由红绳编织而成的心脏。
书灵轻轻把姜煜放倒，想要抽出胳膊，却发觉，姜煜的牙早就紧密嵌入到她的胳膊里，拔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