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作者:蠕动潜行之混沌 更新时间:2025/7/20 2:11:34 字数:2007

雨,总是下得让人心烦。

墨咏靠在教学楼冰冷的瓷砖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裤袋里的硬物——一枚染着暗褐色污渍的旧铜袖扣。冰凉的金属触感刺进皮肤,像一根细小的针,勉强将他从混沌的思绪里拽回现实。走廊里人来人往,嬉笑打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刺耳。

“是他……”

“凶手的儿子?”

“听说害死了一车人!”

墨咏垂下眼帘,死寂地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鞋尖。父亲那张疲惫又带着点讨好笑容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被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扭曲的尖啸淹没。三年了,那场吞噬了十八条生命(包括父亲自己)的校车事故,依旧像附骨之疽,缠绕着他,也定义着他。

“墨咏同学?”一个带着点怯懦的柔软声音响起。

墨咏抬眼,是伊果。她抱着几本厚厚的练习册,微微仰着头看他,茶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关切,像只生怕被拒绝的小动物。她总是这样,对所有人都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

“那个……教导主任让我把这个给你,”伊果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印着学校的徽章,“是……‘创伤幸存者关怀基金’的抚慰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说出那几个字都是一种冒犯。

墨咏没接,只是沉默地看着信封。所谓的“关怀”,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烙印。他不需要施舍,更不需要被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杀人凶手的儿子!!!

“放桌上吧。”墨咏干涩地吐出几个字。

“哦…好、好的!”伊果连忙点头,像是得到了赦免,快步走向墨咏的座位,小心地将信封放在课桌一角,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回头对墨咏露出一个有些局促的笑容,然后抱着自己的练习册匆匆离开,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墨咏的目光从伊果的背影移开,落在了自己旁边那张崭新的空课桌上。听说今天有个转校生。无所谓,不过是多一个或好奇或厌恶的注视源。

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的不是吗?

上课铃尖锐地撕破了走廊的喧闹。墨咏拖着脚步走进教室,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刚坐下,班主任就领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同学们,这是新转来的若夕同学,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同学们敷衍的稀稀拉拉的掌声。墨咏没抬头,手指依旧在裤袋里捻着那枚袖扣。

“若夕同学,你的位置在墨咏同学旁边。”班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

脚步声靠近,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松节油和某种冷冽植物的气息。一个身影停在了墨咏旁边的座位旁。他下意识地抬眼。

少女站在光影交界处。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肩头,衬得肤色有些过分的白皙,一双暗红色的眼瞳平静无波,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她穿着崭新的校服,脊背挺得很直,没有任何初来乍到的局促,反而有种奇异的疏离感。她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了墨咏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纯粹的、冰冷的审视。

墨咏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穿的感觉掠过心头。他迅速低下头,避开了那目光。

他认识她。

若夕安静地坐下,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她拿出崭新的书本和画具,有条不紊地摆放好,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们默契的没有任何交流,墨咏也不想和她有任何交流。

随着课程正式开始,墨咏的思绪也飞到了别的地方,回过神时已经是下课时间了。

课间,墨咏起身去洗手间。

回到到自己课桌旁,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的桌面上,被人用醒目的红色记号笔画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叉。旁边还用同样刺眼的红色写着两个丑陋的字:

“凶手”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仿佛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墨咏的手指在裤袋里攥紧了袖扣,指节发白。那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肉里。

愤怒,屈辱,以及……痛苦。

可是又能做什么呢?他自嘲道

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那只手拿起墨咏桌上的半块旧橡皮,默不作声地,用力擦拭起桌面那个狰狞的红色“凶手”字样。动作很用力,也很专注。

笔痕迹在橡皮的摩擦下晕开、变淡,但顽固地留下污浊的印子,像一块旧的伤疤。

墨咏猛地转头。

若夕侧对着他,微微低着头,黑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部分脸颊。她抿着唇,暗红色的眼瞳专注地盯着桌面,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擦得很认真,仿佛在完成一幅精密的素描,完全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或惊讶、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

她的身上依旧散发着那股松节油和冷冽植物的混合气息,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嘈杂隔绝在外。

墨咏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那纤细却异常执着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用力擦着那刺眼的红字。橡皮擦过桌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刮擦。

突然,若夕的手指顿住了。她擦到了那个巨大的红叉边缘,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墨咏撑在桌沿、同样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

微凉的触感,像一滴冰雨落在滚烫的烙铁上。

“咕噜——”墨咏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随后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动作大到带倒了桌角的笔袋,文具哗啦啦撒了一地。他像被什么烫到一样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

他厌恶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更厌恶自己身体那瞬间不受控制的反应——那并非厌恶,而是一种更陌生、更危险的战栗。

爸爸就是被这家伙的妈妈害死的!如果不是她的妈妈,他如今也不会被人这样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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