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叶尘笑道，“自带食材就行，我这儿穷。”
仙帝昊天忽然道：“叶尘，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您老人家还有事求我？”叶尘夸张地瞪大眼，“三界之主，仙道至尊，求我一个退休老头？”
仙帝昊天神色凝重：“天机混乱，三百年后恐有大劫。我推演天机，见一线生机……系于你身。”
叶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厨房里，鸡汤的香味越来越浓。林小凡端着一个大砂锅出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那香气很奇特，不浓不烈，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连魔主周身的魔气都柔和了几分。
“师父，汤好了。”
“来来来，先喝汤。”叶尘起身帮忙摆碗，“天大的事，喝完汤再说。”
每人面前摆上一碗汤。汤色清亮，能看到炖得软烂的灵鸡肉和几味简单草药。没有灵力波动，没有道韵流转，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
但仙帝昊天端起碗时，手抖了一下。
离火仙子盯着汤，眼神复杂。
赤脚僧人合十轻诵佛号。
魔主……魔主已经喝了一口，然后僵住了。
“这汤……”仙帝昊天声音发涩。
“好喝吧？”叶尘也端起碗，“小凡别的本事没有，煲汤是一绝。关键是心诚，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对了。”
仙帝昊天缓缓喝下一口汤。那一瞬间，这位统治三界数万年的仙帝，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他看见了很多东西。
看见自己初入仙道时的懵懂，看见登临帝位时的意气风发，看见三万年来独自坐在凌霄殿上的孤寂，看见那些早已遗忘的、属于“人”的喜怒哀乐。
一碗汤，让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修仙。
离火仙子小口喝着汤，红衣上的火焰不知何时熄灭了。她安静得像个小姑娘，眼角有泪滑落，滴进汤里。
赤脚僧人喝完汤，闭目良久，再睁眼时，眼中金莲绽放，又归于平静。他起身，对林小凡郑重一礼：“小施主一碗汤，胜读十年经。多谢。”
林小凡手足无措：“大师言重了，就是普通鸡汤……”
“不普通。”魔主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他黑袍下的脸依旧看不清，但周身魔气已尽数收敛，“这汤里……有‘道’。不是刻意为之，是煲汤之人本心纯粹，将这份纯粹煮进了汤里。”
他起身，对叶尘抱拳：“当年幽冥秘境之事……罢了。这碗汤，抵了。”
说完，黑袍一卷，化作黑烟消散。
“他倒是干脆。”仙帝昊天笑了笑，也站起身，“叶尘，大劫之事，我日后再来详谈。今日这碗汤……多谢。”
他也化作金光离去。
离火仙子走到院门口，回头深深看了叶尘一眼：“我会常来。”
“记得自带食材。”叶尘挥手。
赤脚僧人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走到林小凡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小施主，此物赠你。不是什么法宝，只是老衲随身多年的念珠。煲汤时若戴上，可静心凝神。”
林小凡看向叶尘，叶尘点头，他才双手接过：“谢谢大师。”
僧人又对叶尘合十一礼，踏莲而去。
小院重新安静下来。
林小凡看着一桌空碗，喃喃道：“师父，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叶尘伸了个懒腰，“还真留下来吃晚饭啊？咱们可就两只鸡。”
凌波仙子从厨房走出，静静看着叶尘：“师弟，那汤……”
“汤就是汤，”叶尘笑道，“师姐要不要也来一碗？锅里还有。”
凌波仙子摇头，沉默片刻，忽然道：“仙帝说的大劫，是真的吗？”
叶尘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他走到桃树下，看着满树桃花，轻声道：“真的假的重要吗？该来的总会来。”
“那你……”
“我都退休了，”叶尘回头，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笑容，“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仙帝啊，佛祖啊，魔主啊，哪个不比我高？”
林小凡小声嘀咕：“可是师父，他们好像都觉得你才是那个最高的……”
叶尘拍了拍他的头：“就你话多。收拾碗筷，然后去给桃树浇水。记住了，西边那棵今天还没喝够。”
“是，师父。”
林小凡去忙了。凌波仙子走到叶尘身边，与他并肩看着桃林。
“师弟，你教小凡的，真的只是种树煲汤？”
“不然呢？”叶尘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师姐，你知道为什么我的桃树四季开花吗？”
“因为你用灵力……”
“不，因为我从来没把它们当‘桃树’。”叶尘轻声道，“它们就是它们自己。想开花就开花，想结果就结果。我浇我的水，它们长它们的。各得其所，各得其乐。”
他转头看凌波仙子：“修道修道，最后都是为了得大自在。可多少人修着修着，反倒把自己修得不自在了。何必呢？”
凌波仙子怔怔看着他，忽然道：“那你自在吗？”
叶尘笑了，那笑容干净纯粹，如少年人。
“我啊，现在挺自在的。有桃林，有徒弟，有师姐偶尔来看我。至于三百年后的大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林小凡从未见过的光芒。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都退休了，你们总不能让我一个老头子去扛吧？”
风吹过，桃花如雨。
远处天剑宗主峰，宗主和几位长老透过水镜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
“宗主，叶长老他……”
“闭嘴！”宗主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天看到的一切，都给我烂在肚子里！那位……那位要退休，就让他好好退休！听懂没有？”
“是！”
水镜中，叶尘似乎感应到什么，朝这边瞥了一眼，笑了笑。
宗主手中的水镜“啪”地碎了。
小院里，叶尘打了个哈欠。
“小凡，晚点再浇，师父困了，睡会儿。”
他躺回摇椅，盖了件外衣，闭上眼睛。
桃瓣轻轻落在他身上。
退休生活，似乎还长着呢。
至于三百年后的事……
到时候，总有办法的吧。
毕竟，他徒弟煲的汤，连仙帝都能喝哭。
这世上的事，或许没想象中那么难。
叶尘想着，在桃花香中沉沉睡去。
梦里没有仙帝，没有大劫，只有一片开满桃花的山坡，和一群吵着要喝汤的老朋友。
挺好。
厨房里，林小凡一边洗碗，一边回想今天的一切。
仙帝，仙子，佛尊，魔主……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专心洗碗。
师父说得对，想那么多干什么。把碗洗干净，把桃树照顾好，把汤煲好。
这就够了。
窗外的桃林在夕阳下泛着温柔的金光。
明天，又是退休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