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爬上枕头时,千琦飒太已经醒了。他盯着天花板,化学实验室里那团红色灵体的影子,在脑子里浮现。
他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指尖攥紧了被子,布料皱成一团。
只要走出这个房间,他就是那个会和安宿悠说“晚会彩灯可能需要梯子”、会在天台听男生聊游戏的千琦飒太。那些关于灵体、关于清除的事,都该烂在这间屋子里。
早餐时,小林姨妈把煎蛋推到他面前:“今天周五啦,晚上想吃寿喜烧吗?我买了你爱吃的肥牛。”
“嗯。”飒太咬了口吐司,面包的麦香混着黄油味在嘴里散开。杜特蹲在脚边,用尾巴扫他的脚踝,毛茸茸的。他弯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项圈铃铛叮当地响,心里那点紧绷慢慢松了。
玄关换鞋时,杜特叼来他的书包。“晚上见。”他揉了揉小狗的耳朵,推开门,清晨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扑进来。路边的樱花树在风中摇晃,花瓣打着旋儿飘落。飒太深吸一口气,脚步轻快了些——今天也要做个“正常人”。
教室比往常空荡。他刚坐下,就看见樱井桃从门口走进来。她来得格外早,粉色双马尾在晨光里晃了晃。手里攥着个粉白色的信封,指尖微微泛白。
樱井桃径直走到他桌前,把信封往他桌上一放,声音没什么起伏:“结诚前辈让我交给你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坐回后座时,背脊挺得像块木板,连头发都没晃一下。
飒太盯着桌上的信封,粉白的颜色,边角还画着小小的樱花,粉嫩嫩的,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像少女用的香水。像……像少女漫画里的情书。
他的脸“腾”地红了,手刚碰到信封,教室后排就炸开一声喊:“哇!樱井同学给千琦同学送情书啊!”
瞬间,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几个男生吹着口哨围上来,脚步杂沓地踩在地板上。高个子男生拍着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可以啊千琦!藏得够深啊!”
“快打开看看!樱井同学写了什么甜言蜜语?”有人起哄,声音里带着嫉妒的酸气。
飒太的手僵在半空。他知道这不可能是情书——樱井桃看他的眼神,从来是冷冰冰的。可被这么多人围着,他喉咙发紧,只能苦笑道:“女生的信……当众拆不太好吧?”
“也是哦。”有人推了他一把,笑闹着,“那你看完可得跟我们汇报!不然有你好受的!”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飒太赶紧把信封塞进抽屉最里面。他偷偷回头看了眼后座,樱井桃正低头看书,侧脸在晨光里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递信的人不是她,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一整天,他都坐立难安。抽屉里的信封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腿肚子发颤。总有人路过时拍他的背:“看完了吗?”“樱井同学是不是暗恋你啊?”每问一句,他的后背就窜起一阵麻。
午休铃一响,飒太抓起信就往外冲。天台不能去,教室不能待,小树林更不能去——他绕了个远路,躲进了五楼男厕的最后一个隔间,反锁门时,金属碰撞声让他松了口气。
反锁门,他才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信封。指尖有点抖,拆开时,里面掉出一张便签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墨水还晕开了几点:
“小子,今天下午放学来咖啡厅,有新品尝新会哦~”
飒太盯着那行字,眉头皱成了疙瘩。新品尝新会?为什么特意让樱井桃转交?她到底想干什么?还是……
他把便签纸揉成一团塞进裤袋,纸团硌得大腿有点痒。在隔间里待到上课铃响才出去。
放学收拾书包时,他犹豫了很久。去?还是不去?去了会不会像初中时那样,被堵在巷子里问“你是不是能看见脏东西”?不去的话,结诚前辈会不会……
刚走出教室门,就被几个男生堵住了。带头的是早上起哄最凶的那个,留着寸头,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跟我们聊聊。”
飒太的后背瞬间窜起寒意。这种眼神,这种语气,和过去那些堵住他的人一模一样,连呼吸里的恶意都分毫不差。
“我……我还有事。”他想绕开,却被猛地推了一把,后背撞在墙上,发出闷响,疼得他龇牙。
“有事?是去见樱井同学吧?”男生冷笑一声,他挥了挥手,“搜他书包!”
书包被抢过去,拉链“刺啦”一声被拉开。课本、笔记本、便当盒……哗啦啦全掉在地上,发出杂乱的声响,笔滚出去很远,在地板上划出浅痕。
“那封信呢?”男生踹了踹地上的书本,鞋跟磕在金属笔盒上,发出刺耳的响,“樱井同学给你的情书!交出来!”
两个男生按住他的胳膊,把他死死按在墙上,力气大得像铁钳。飒太的视线落在地上散落的文具上,蓝色的笔记本翻开着,上面是他昨天抄的笔记,字迹歪歪扭扭。这场景和记忆里被抢走的作业本重叠在一起,像场醒不来的噩梦。他咬紧牙,一句话都不敢说——过去的经验告诉他,反抗只会换来更重的拳头。
“找不到啊……”翻书包的男生嘟囔着,把书包倒过来抖了抖,铅笔橡皮掉了一地。
“搜他身上!”寸头男生吼道,唾沫星子溅到飒太脸上。
一只手伸进他的裤袋,把揉成一团的便签纸掏了出来。
“找到了!”男生展开纸团,看完后脸色更差了,抬手就把纸揉得更碎,“还说不是情书?都约你去咖啡厅了!”
拳头突然落在肚子上,疼得飒太弯下腰。紧接着,下巴被狠狠打了一拳,他眼前一黑,嘴角瞬间尝到了血腥味,铁锈般的涩。
“凭什么?”男生揪着他的衣领,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脸上、背上,“凭什么你一来就能跟安宿班长搭话?凭什么樱井同学会给你送东西?你这种阴沉的家伙,凭什么啊!”
飒太被按在地上,拳脚不断落在背上、头上,骨头像散了架。他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臂弯里——这是小学时就学会的办法,假装自己已经晕过去,他们就会停手。
果然,没一会儿,拳头停了。
“他、他好像不动了……”有人慌张地说,声音发颤。
“晕、晕了?”寸头男生声音也抖了,带着后怕,“快、快跑!”
脚步声慌乱地远去,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飒太躺在地上,缓了很久才睁开眼,视线模糊的。嘴角火辣辣地疼,肚子像被石头碾过,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他慢慢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书本,一本本塞进书包里,动作很慢,很轻,像过去无数次被打后那样。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拖在地上,悄无声息。
他背着破破烂烂的书包,走出学校后门。去哪里?回家?小林姨妈看到他这样,一定会哭的。
脚步不知不觉地,走向了“午后猫”咖啡厅。
他还是决定去了。
结诚清安正在露台扫地,看到他时愣了一下:“哟,口罩小子,今天怎么不戴……”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顿住了,眉头皱起来,“你怎么搞成这样?”
飒太的脸肿了起来,嘴角还挂着血,校服上全是脚印。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可一阵天旋地转袭来,膝盖一软,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喂!”结诚清安扔掉扫帚冲过来,没接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摔在地上,发出闷响,“你搞什么啊!”
这是飒太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像根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