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的余温还没散尽，博野镇的积雪刚化了半尺，将军府的快马就踏碎了清晨的宁静。我赶到府中时，将军正背着手站在堂前，案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他脸上却没半分闲适，见我进来便沉声道：“陛下那边有大事了。”
我心头一凛，刚要问，他已转身落座，指尖重重叩着桌面：“那九天教，如今成了陛下的眼中钉。听说江湖上不少门派都跟他们走得近，陛下本就忌惮武林势力，这下更坐不住了——国师前些日子竟上书，要陛下出兵马踏江湖，收缴天下兵刃，一了百了。”
这话听得我眉头紧锁，正待开口，将军又道：“万幸被家父劝住了。家父劝说陛下，兵戈一动必生大乱，不如设个“武林巡检司”。一来盯着武林各派的动向，二来专查九天教安插在各门派的卧底，把这颗毒瘤一点点剜出来。”
他说着，将一份奏折抄本推过来：“陛下准了，由家父和国师各举荐一人负责此事，只是这事牵涉太广，既要防着九天教在各州府扩散，又要稳住那些半推半就的门派，需得找个既懂军务又熟江湖的人牵头——所以我向家父举荐了你。”
将军见我捏着奏折的手微微发颤，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里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些沉郁：“有些事，本想再瞒些时日，如今看来不必了——你可知家父在朝中的职位？”
我一愣，摇头道：“我只知将军父亲在京中任职，其余倒并不知晓。”
他抬眼望我，目光沉沉：“家父郑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当朝宰相。”
这话说得我如遭雷击，手里的奏折“啪”地落在案上。难怪将军总能接触到朝堂核心，难怪陛下的决策将军知晓得如此清楚……那些过往的疑窦瞬间解开，却又被更大的震惊淹没。
将军看着我错愕的神情，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似在平复心绪。我定了定神，忽然想起方才他提及的“国师”，心头又是一动：“那……国师又是何人？竟能劝陛下动‘马踏江湖’的念头？”
将军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朝自太宗皇帝起，能被称得上‘国师’的，历来只有一位。”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袁-天-罡。”
“您是说……”我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声音都在发颤，“是那个活了近三百年，一手掌控不良人，能断兴衰、卜生死的袁天罡？”
将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正是如此”。
我看着他肯定的眼神，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怎么会是他？那个在不良人动漫中半仙半道、洞悉天机的人物，那个在朝野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不良帅，那个庇佑了大唐200多年的国师？
我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在冰凉的廊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指尖因用力而掐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感，却丝毫压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难怪将军说这趟差事凶险，难怪九天教的行事透着股非人的诡异——原来这唐末的乱局背后，竟还藏着这样一位早已跳出凡俗的“棋手”。
我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纷乱的念头涌上来：不良人、通文馆、幻音坊、玄冥教、十二洞还有阴山圣者多阔霍……….
将军抬眼瞥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倒知道得清楚。除了他，这世间还有哪个袁天罡担得起‘国师’二字？”
我喉咙发紧，脑子里嗡嗡作响。不良人，袁天罡，还有那些只在动漫中听过的名号，竟活生生成了眼前要面对的现实。难怪九天教行事那般诡异，难怪朝廷的手段透着股说不出的阴鸷——原来这江湖，这朝堂，早被裹进了更离奇的漩涡里。
将军见我脸色发白，敲了敲案几：“怎么？怕了？”
我猛地回神，攥紧了拳头。穿越也好，不良人的世界观也罢，眼下刘小姐、宋大宝、二丫他们还在家中等着，这武林巡检司的差事，躲是躲不过的。深吸一口气，我抬头道：“不怕。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要面对这样的大人物。”
将军嘴角微扬，眼里多了丝赞许：“知道就好。这盘棋里，我们都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棋手，或许藏得比我们想的更深。”
堂外的风更紧了，卷着残雪打在窗上，像极了暗处窥伺的脚步声。我忽然明白，这趟差事，怕是要比应付千军万马还要凶险。
堂内霎时静了下来，只有案上烛火噼啪轻响。将军的眼神落在窗外残雪上，声音低沉如冰：“所以这趟差事，你要面对的，恐怕不止九天教和江湖门派那么简单。”
堂外的风卷着残雪掠过窗棂，我捏着那份抄本，指尖微微发紧。九天教的诡谲，江湖门派的盘根错节，皇权的猜忌，再加上“不良帅”袁天罡，这趟差事，怕是比清缴黑风山的匪患要难上百倍。
踏着薄暮回到别院时，宋大宝正在院中喝茶，二丫则和刘小姐在院中练剑，见我进来，三人齐齐抬眼，脸上的笑意却在看清我神色时淡了几分。
我把院里的石桌擦干净，将将军府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从武林巡检司的差事，到袁天罡的名号，连那“不良人”的隐秘也没瞒。宋大宝手里的杯子“当啷”掉在地上，二丫握着剑柄的手指都白了，倒是刘小姐先定住神，轻声问：“那捏……是非去长安不可？”
我点头：“圣旨既下，躲不过的。”
话音刚落，二丫突然蹦起来：“我跟你去！”她拍着胸脯，辫子甩得老高，“我会玉女剑法，那袁天罡要是敢欺负你，我……我就揍他！”
刘小姐也跟着站起身，水绿色的裙摆轻轻晃动：“饿也去。”她望着我，眼里没有半分犹豫，“长安饿去过几次，熟些路径。再者说，捏一个人应付那些明枪暗箭，饿……饿们终究不放心。”
宋大宝在旁猛点头：“对！刘小姐和二丫说得是！阿爷也跟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本想劝她们留下，博野镇毕竟安稳，可看着二丫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对江湖的渴望，刘小姐故作镇定却微微发颤的指尖，还有宋大宝攥紧拳头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新贴的春联上，红得格外暖。我忽然笑了，伸手握了握宋大宝粗糙的手：“阿爷留下吧，你不会武功，留下帮我们照看好家，你们两个就一起去。正好让你们瞧瞧，这江湖和长安，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二丫立刻欢呼起来，刘小姐也松了口气，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灶房的烟筒里冒出新的炊烟，混着晚香玉的气息漫过来，倒比往日更添了几分踏实——管他什么九天教还是不良帅，只要身边有这两人，再险的路，也能走得稳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