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院中柳树下，我捡了块平整的石头压在二丫的发绳上——她总爱甩着辫子晃悠，这会儿却乖乖盘坐在蒲团上，小手按在小腹，眼睛瞪得溜圆。
“别怕痒，”我屈指敲了敲她的肚脐下方，“丹田就在这儿，像口容器，你要用心感受它。”
她闭起眼，小鼻子一翕一合。正常要凝神半炷香才能摸到气感。她不过三息，忽然“呀”了一声，小手猛地按住小腹：“通哥，这里好像有小虫子在爬！”
我心头一跳，凑过去按住她的手腕。指尖下果然有股微弱却清晰的气流在搏动，顺着经脉慢慢游移。
“双手举天，沉肩，别让气泄了。”我话音未落，她已双手举天，罡气在她指尖凝了凝。
太阳漫过她的发顶时，她已经能引导气流走完小半周天。收势时，她吐纳的节奏平稳悠长，小脸泛着健康的粉色。
“通哥，”她睁开眼，指尖还带着点气流的余温，“刚才那股气能跟着我想的走呢。”
“你就按这个法子练，哥出去一趟，可不许偷懒哦！我回来可要检查的。”
已接近响午，我来到李铁匠的铁匠铺，昨天送木材时与他约定今天帮他押运货物。李铁匠牛车车板上盖着厚帆布，底下是100柄锻得锃亮的横刀，刃口在布缝里偶尔漏出冷光——这是要送去山那头营地给博野军的装备，也就是李铁匠说的大生意。
转过几道山坳，前头突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喊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疯了似的从林子里窜出来，衣衫褴褛，手里还攥着绳索和短棍，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博野军制服的士兵，为首的士兵嗓门洪亮：“别让这个山贼跑了！”
那个山贼慌不择路，竟朝着我们的牛车冲来。李铁匠吓得缩在车后，我心里一紧，这家伙是准备抢了牛车当掩护。我运起罡气，待他来到牛车旁，一招“裂石”实打实的拍在他的腹部。他瞬间被我击飞数丈，疼得在地上嗷嗷叫了起来。
这功夫，博野军的士兵已经追上来。我并未吱声，先退到了一边，这时一个穿皮甲的士兵翻身下马，盯着地上的大汉，招呼手下绑起来，咧嘴一笑：“好身手！没想到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拳法。”
我假装挠了挠头：“碰巧罢了，是他大意了……”
“抓来的山贼，刚才趁乱想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我叫赵虎，博野军先遣营斥候队队正。看你是个练家子，有没有兴趣跟我们走？军中正好缺人手，福利待遇都好说。我家将军那可是出了名的惜才。
李铁匠在一旁赶紧点头：“小宋是个实在人，力气大，还会点拳脚，要真被赵队正看上，是他的福气！”
赵虎哈哈大笑，扔给我一个水囊：“喝口？跟我们回营看看，要是觉得合适，我就把你引荐给我家将军。？”
我朝着赵虎拱了拱手：“是要劳烦你带我们走一趟，把这些军刀交给你们军需官，倒是可以顺便参观一下。”
来到营地，这是个足有数千兵马驻扎的营地，听赵虎说是因周边山贼猖獗，已形成数万人众的规模，博野军领了凤翔节度使的军令前来讨伐。而刚刚那个山贼正是其中一处规模较大山寨的二当家，一下山就被他的斥候队盯上了。
营地校场上腾起漫天烟尘。甲胄撞击的铿锵声震得地面发颤，数千锐士列成十路方阵，玄色皮甲在初阳下泛着冷光。前排长矛手挺枪如林，枪尖斜指苍穹，随着旗官的令旗挥下，齐刷刷向前刺出，枪杆绷得笔直，竟无半分参差。
侧旁的刀盾手正练着劈砍，藤牌重重砸在地面扬起碎土，环首刀劈空时带起尖锐的呼啸，数百人动作如一，刀光连成一片银弧，映得围观的辅兵眯起了眼。
更远处的骑射场，几十名轻骑卷着黄尘狂奔，马蹄踏碎晨露的瞬间，骑士翻身倒挂在马腹，弓弦“嘣”地弹响，箭矢已穿透百步外的草靶。
演武台上传来金钲声，方阵骤然变换——前军变后军，侧翼成尖锋，不过三息便重组完毕。指挥之人立于高台上，红缨盔下双目如炬，喉间爆喝如雷：“再练！”
“将军，人带回来了。”赵虎将人带到演舞台将其按跪在地，自己双手作揖弯腰拜向台中那人。
我跟随赵虎来到演舞台，近距离看到了这位将军的身形，他形如劲松般挺拔，年不过四十，玄色山文甲裹着宽厚的肩背，甲片接缝处磨得光滑，反衬得臂膀线条愈发沉稳有力——那是常年握枪、控缰练出的筋肉，他那般虬结的身形仿佛藏着千钧力道。
“多亏这位小兄弟帮忙，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竟能一拳将这贼人击飞。”赵虎用手示意身旁的我。语气中满是夸赞之情。
将军看向我，他面容俊朗，有股慑人的英气。额角一道浅疤斜入鬓发，应是早年征战的印记，非但不显狰狞，反倒让那双丹凤眼更显锐利，下颌线条硬朗，唇线抿成一道紧直的弧线，看向我时，嘴角倒是露出半分温和。
将军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腰间悬着柄镔铁横刀，刀鞘嵌着七枚铜钉，随他迈步时轻轻撞在蹀躞带上，发出细碎却沉稳的声响。哪怕只是静立着，那身经百战沉淀出的气场，也如周遭的甲胄般，透着生人勿近的凛然威仪。
他并没有太在意那个山贼，反而径直向我走来，伸手握住我的腕部，一瞬间只觉一股柔和的气劲缓缓渗入，像春日里的溪流漫过田埂，顺着经脉慢慢游走，所过之处，气血只觉顺畅，并无半分滞涩或压迫。那气劲在寸关之间稍作停留，又轻轻向上探了半寸，似在细细感知我内息的流转节奏，既不深入丹田，也不触碰要害，分寸拿捏得极稳。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内力如羽毛般轻拂而过，带着一种温和的试探，全无冒犯之意。
不过片刻，手便轻轻移开，腕间残留着淡淡的暖意。将军颔首浅笑：“根基扎实，内力稳重，好个少年英才，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将军谬赞了，晚辈宋文通。”我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在这深州地界还没有什么是博野军查不到的。
“我麾下亲卫营正好空缺名都头，你是否有兴趣，条件你可随便开。” 将军目光在我身上停留许久，语气里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
“还不谢过将军，将军亲卫营都头那是何等荣耀。”赵虎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将军竟如此看重这位少年。
“将军厚爱，只是我有两点要求，要是您答应我便愿为您效力。”这将军定是高手，刚才探查我竟丝毫没有反抗之力，要是日后有他和博野军当靠山，纵是接下来乱世到来，也能先稳一稳再说。
“其一你不得限制我的自由，我平时不会呆在军营里，如果有行动或任务我再参加，我平日里都会在山那头树林修行，你可遣人来寻我？”
“其二就是我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我若觉得不对便不会去做。”
将军沉默片刻，忽然解下腰间的腰牌向我扔过来：“这令牌给你，凭此令牌你可随意在博野军军营或驻地走动，并且调动我亲卫营500人马。”
那枚令牌入手沉凉，黑檀木的底色被摩挲得发亮，边缘刻着繁复的云纹，却在最下端留出一方素净。指尖抚过，能触到一个阴刻的“郑”字。
我望着将军的身影“将军为何如此信任我，觉得我一定能担此重任，甚至还答应我这无理要求。”
“本将军看人一向很准。你这内力，藏得住锋芒，守得住本心，望气如望人，你定是个沉得住气、不喜张扬，却在骨子里很要强的人。而且本将军的直觉告诉我如果现在不拉你入伙，将来你飞黄腾达了定没有本将军一杯羹了。”
与将军拜别，我向他深深作了一揖，便跟着赵虎去军需处和李铁匠汇合顺便领取自己的装备去了。因为平时不用呆在营地，所以我被允许将装备外带自行保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