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呆”

作者:hyhfgh 更新时间:2025/8/8 21:12:20 字数:2632

聚义堂里的烛火被穿堂风掀得直晃,将尚让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忽大忽小,像头蓄势的猛兽。他把铜酒碗往案上一墩,酒液溅在铺开的地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博野军,白日里瞧着耀武扬威,夜里守卫就和纸糊的一样。”尚让的声音裹着酒气撞在梁柱上,“原定第三日的事,改了——就明日夜里,趁着月黑风高头,摸进他们大营,一把火掀了窝!”

底下各伙头领先是一静,随即有人低低议论起来。尚让眼一瞪,案上的佩刀被他攥得咯吱响:“怕了?”他手指在地图上圈出博野军屯粮的位置,“他们的粮草都堆在西营,烧起来连片儿红,保管让他们哭都找不着调!”

黑煞忽的起身:“尚先生,那博野军毕竟是朝廷正规部队,要拉他们一起起义,怕是……”

“无妨!”尚让喝口军,“他们营里早有咱们先派去的弟兄,在军中悄悄传扬我教教义了。等咱们袭营时,再透些风声出去——就说但凡跟着咱们举事的,将来保准分田分房。你想,这群人还能不跟着咱们干?”

他抓起案上的令牌往地上一掷,火光里令牌泛着冷光:“各伙今夜好生歇着,明日亥时备齐家伙,夜里听我号令行事!谁要是敢拖后腿——”他目光看过案角一块木片,那木片随即就被罡气震的粉碎,“就跟这木头一个下场!”

堂内众人纷纷应和,声音里带着几分被煽动起来的狠劲。烛火依旧摇晃,映着尚让眼里的凶光,也映着角落里那些各怀心思的脸。

我听后一阵后怕,后背的冷汗顺着衣襟往下淌。山匪们竟要提前行动,这比我们预想的时间足足早了一天!好在方才尚让说亥时才打算动身,算着脚程,子时未必能到鹰嘴崖。

我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颤,反复在心里推演——先遣营按约定是戌时拔营,轻装急行的话,子时前定能稳稳扎在鹰嘴崖,备好滚木礌石。

而这鹰嘴崖是个天然的口袋,进口狭窄,内里却藏着片开阔地,唯一的出口就是先遣营此刻正扼守的崖口。我要做的,就是在山匪大部队黑压压涌进崖内时,在他们身后弄出点动静。

动静闹起来后,我得趁乱往崖外退。崖口左侧有片矮树丛,正好能藏住身形。那里视野开阔,能看清出口的任何风吹草动,更重要的是,从那里能配合崖上的先遣营守住出口。山匪进了崖内,前有峭壁挡路,后有滚石封门,唯一的生路就是冲开出口,可我和先遣营一上一下,正好把这道口子堵得严严实实。只要等到大部队一到便能翁中捉鳖,一举消灭这伙山匪。

但眼下最棘手的变数,莫过于尚让。此人内力之浑厚若他铁了心要带着残部硬冲,凭那身强悍功夫,劈开滚木、踏碎石礌绝非难事,真让他杀开一条血路突围出去,或者逃回山寨,召集余孽卷土重来,先前所有部署便会功亏一篑。我攥紧了腰间的横刀,指节泛白。

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虽说先前为隐藏身份,未曾运起九阳真气抵御,才被尚让那股沛然威压压得喘不过气,但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即便现在毫无保留地催动真气,正面与他交手,我也绝无胜算。更何况他身边总跟着七八个心腹手下,虽说不及尚让,但是能扛住他那股威压想来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真要利用亲卫营人数优势与他们缠斗起来,未必能讨到便宜。

夜色渐深,黑煞将我们黄龙山的三百人队伍分到西侧矮棚时,篝火正噼啪咬着柴禾,火星子溅在我的草鞋边,我眼皮都没抬一下,还在思索着要怎么才能对付尚让,突然我眼角余光扫过东边那排的营帐——看到刘姑娘进了一个独立的营帐,衣角扫过帐帘的铜环,叮当地响。

想起她白日里与尚让周旋时那份游刃有余,明明自称不会武功,可面对尚让那劈山裂石的掌风,竟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甚至偶尔还能借着桌凳施展巧劲,让尚让的掌力落得空处,倒像是牵着一头猛虎在戏耍。

那时只当是尚让大意,此刻细想,她绝非寻常女子。若说全无武艺,怎会有那般敏锐的身法?若说身怀绝技,又为何刻意藏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定然有克制尚让的法子。

待夜色更深了些,我让亲卫营的弟兄们都机灵点,不要睡的太死,我则借夜色,绕到营地后墙的暗影里。夜露打湿了裤脚,草叶在脚踝上划着痒,倒比心里那点焦灼更实在些。刘姑娘的营帐前挂着盏小油灯,灯芯挑得极细,光透过布帐,像块融化的蜜。

我刚要抬手掀帘,帐内忽然传来轻响,跟着是她的声音,比白日里听着软些:“是哪位嘛?”

我定了定神,压低声音:“在下……有几句话想请教姑娘。”

帐帘被一只素手掀开,她站在灯影里,鬓边别着支银簪,烛光在她眼尾描了道暖线。见是我,她微微一怔,倒没露出戒备,反而侧身让开:“快进来。”

帐内陈设简单,一张矮案上还摊着半个没吃完的麦饼,她给我倒了杯温水,指尖擦过杯沿时,我瞧见她指腹上沾着点胭脂红的线迹。“郎君瞅着不像是个山匪嘛。”她忽然开口,嘴角弯了弯,“是不是跟饿一样,混进来骗吃骗喝来的嘛?”

我心头一跳,原准备好的说辞倒卡了壳。她却先哭了,眼波流转间,带着点促狭:“你不要瞒着饿嘛,捏也定是个离家出走的可怜娃娃,。”她指尖轻点我的额头,“有饿照着捏,捏不要怕嘛。”

我抬眼时,正撞上她望过来的目光,像浸在温水里的星子,明晃晃的,带着点毫不掩饰的亲近。帐外的风卷着远处的呼喝声掠过,帐内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她鬓边的银簪反光落在我手背上,竟有些烫。这姑娘该不会是个“天然呆”吧……

我从怀里掏出半只烤鸡,往刘姑娘身边摞了摞,她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接过烤鸡就啃了起来。

“刘姑娘,你……当真是不会武功?”

话一出口又觉唐突,赶紧补充道:“白日里见你躲开尚让那掌法,身形灵活的像猫一样,寻常人可做不到……”说着往压低了声,“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可以应对那掌法。”

她吃鸡的手顿了顿,抬头看我时眼里带着点笑意,连忙否认:“饿天生反应就比常人快些,蜈蚣倒是想学,可是一直找不到师傅教饿?”

我见她低头继续啃着烤鸡,嘴角还泛着油光,忽然想起白日里她说要加入九天教,忙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刘姑娘,那尚让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九天教也只是借着铲奸除恶,实则蛊惑百姓的邪教组织,你可千万不要被骗啊。”

她抬眼时睫毛颤了颤,我又急着补了句:“你别看他们现在对你客客气气,那是没摸透你的底。”

刘姑娘听完,忽然弯起眼笑了,那笑意漫到眉梢,像山涧里刚融的春水,清凌凌的。声音软和得像裹了层暖意:“饿看捏眉眼周正,说话也实在,一定是个好人。”

说着她拢了拢衣襟,语气定了定:“那饿听捏的好不好。明日真乱起来,饿就跟紧捏,捏可千万别把饿落下了。”

最后那句说得轻轻巧巧,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信赖,倒让我心里猛地一暖,为了应对尚让的紧张竟散了大半。

我望着刘姑娘鬓边那支在月光下泛着柔光的银簪,心头忽然亮起一计。尚让那厮本就对她摸不清虚实,白日里交手时便缩手缩脚,既想试探又怕吃了暗亏——这不正是可乘之机?

他既猜不透刘姑娘深浅,定会把她当成潜在的威胁,明日正好可以利用这点来牵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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