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烟尘里突然炸开一声暴喝,像头被激怒的野猪向外冲来——是尚让!
那厮跨下黑马鬃毛倒竖,四蹄刨得碎石飞溅。猩红披风在乱尘里翻卷如血旗,他手提一柄长柄大刀,刀身映着烟尘里漏下的微光,舞得呼呼作响。头顶滚落的巨石和滚木擦着他肩头砸下,他竟不躲不闪,反手一刀劈去——“砰”的一声,竟被罡气击的粉碎,木茬混着石屑簌簌坠落,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那些倾泻而下的障碍不过是挡路的野草。
“一群废物!跟我冲——!”
暴喝震得周遭山壁嗡嗡作响,他满脸横肉拧成一团,青筋在太阳穴上突突直跳。黑马被他猛地一夹马腹,猛地人立而起,前蹄狠狠踏在地上,两块青石应声碎裂。借着这股冲劲,他竟如离弦之箭般,带头朝着口袋口猛冲过来,刀光劈开前路的烟尘,气势汹汹,仿佛要将这狭窄的山道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后面的山匪像是被抽了魂的木偶突然有了主心骨,嗷嗷叫着紧随其后。有扛着盾牌的山匪抢在最前,用盾牌死死顶住滚落的碎石,尚让就踩着这短暂的空档,大刀横扫,竟把堵路的半堆碎石劈得崩散开来。
“全部退回来!”我高喊一声,握着刀的手更紧了。我看见郑凝瓒他们下意识也往后缩了半步——尚让的武功实在太过夸张,仿佛战神附体一般,此刻他红着眼冲过来,那股子悍戾之气确实压得人喘不过气。
黑马前蹄已踏上崖口边缘,尚让那口大刀的寒光几乎要舔到出口的茅草。我喉咙发紧,吼声劈碎了山间的死寂:“所有人运足罡气施展横扫千军,给老子狠狠砸过去!”
亲卫营的弟兄们早憋了股劲,此刻齐声应和,丹田之气猛地炸开。三百柄长刀同时挥出,刀罡在斜照的月光里连成一片雪亮的弧,朝着山谷里攒动的人影狠狠砸去!
“嗡”的一声,刀撞在崖壁上反弹回来,竟带着碎石簌簌往下掉。尚让刚要提刀格挡,黑马却被这股无形的气浪掀得人立而起,前蹄乱蹬。他死死攥住缰绳,大刀横扫,却被迎面劈来的刀罡震得虎口发麻,刀身险些脱手。
后面的山匪更惨,被这轮“横扫千军”逼得连连后退,挤在碎石堆上摔成一团。有躲闪不及的山匪,竟被气浪击飞数尺,惨叫着吐血倒地。
我盯着尚让那张扭曲的脸,看他在马上晃了晃,显然没料到我们会来这么一手。这招本是同心刀阵里对付密集阵型的法子,此刻借了鹰嘴崖的地势,威力竟凭空涨了三分。
“再来!”我又吼一声,弟兄们的刀再次扬起,刀罡如怒涛拍岸,硬生生把尚让和他身后的山匪逼退到数十米——就这十米,刚好让他们重新又回到先遣营的滚木和落石正下方。
尚让红着眼啐了口血沫,黑马焦躁地刨着蹄子,铁掌踏在碎石上迸出零星火星。他知道,再退一步,就真要被滚石和刀罡困死在这口袋底了。
“你们先各自找掩体隐藏,让我冲出去破了这阵法!”他扭头朝身后吼道,声音因暴怒而发哑。话音未落,他猛地勒转马头,黑马会意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残影。
山匪听后,纷纷往两侧崖壁的石缝里钻,有人举着盾牌护住头脸,有人干脆缩在断木后,只留双眼睛死死盯着谷口。
尚让却不再看他们,只将长柄大刀横在胸前,深吸一口气。那黑马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决绝,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四蹄猛地一蹬,竟顺着碎石堆的斜坡再次向上猛冲。这一次他不再硬接刀风,而是借着马速左右腾挪,刀锋贴着崖壁扫过,削断的野草混着石屑飞溅,硬生生在刀风的缝隙里撕开一道口子。
我看得心头一紧,亲卫营的刀阵本就靠合力压制,此刻被他瞅准空隙单点突破,阵型顿时有些散乱。右侧崔有邻率领的五十人刀阵慢了半拍,竟反被尚让的刀罡击中,一瞬间全部被击倒吐血不起。
就这瞬间,尚让的黑马已跃至谷口,他左手猛地按住马鞍,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长刀带着千钧之力劈向最前排卢晏刀阵——他竟要借着马力,硬生生闯阵!
这变故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卢晏的刀阵本就因崔有邻队伍出现一丝缝隙,尚让这搏命一闯,刀罡已带着腥气压到卢宴头顶。那小子瞳孔骤缩,举刀去挡的动作都慢了半拍——这一刀劈实了,怕是要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
我目眦欲裂,再顾不得藏拙,丹田内九阳真气猛地炸开,暖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脚下猛地一跺,矮树丛的泥土被踏得翻卷,整个人如被劲风托起,竟直直朝着尚让腾空的身影扑去!
尚让眼角余光瞥见我扑来,嘴角勾起抹狞笑,似乎想先劈了卢宴再回身料理我。可他刀势已老,再想变招已然不及。我借着下坠之势,横刀紧握,九阳真气凝于刀锋,一记力劈华山猛的向他砍去。
“嘭!”
两道罡气在半空相撞,发出闷雷般的炸响。我的横刀结结实实砸在尚让的刀背上,那精铁铸就的刀身竟被震出一道细微的裂痕。我只觉一股滚烫的力道顺着刀身涌来,仿佛握着块烧红的烙铁,虎口“咔嚓”一声裂开,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
我整个人被尚让内劲掀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震得连连后退,身形在崖口晃了晃,险些坠下去。我死死盯着尚让——自己全力一击竟未伤到他分毫。尚让不给我喘息机会,举起大刀又向我挥来。
“老贼,看这边!”
刘小姐的声音像串银铃撞进厮杀声里,脆生生带着股狡黠。尚让刚稳住身形,正举刀要劈,眼角余光瞥见崖侧矮树丛里探出半个娇俏身影——正是刘小姐。她故意将衣摆往腰间一掖,学着江湖人运气的模样,双手虚虚一托,柳眉倒竖,竟对着尚让做了个鬼脸,朗声道:“老贼吃我一招降龙十八掌!”
那模样哪有半分掌法的凌厉,倒像顽童撒娇,不过尚让还是下意识扭头去看她运功的架势。就这刹那的分神,破绽陡生!
他举刀的手臂慢了半寸,肩头露出的空当足能塞进一拳。我哪会放过这机会,丹田九阳真气轰然暴涨,左掌虚晃作势攻他面门,右拳却如毒蛇出洞,借着他扭头的惯性,“嘭”地砸在他左肩琵琶骨上!
“咔嚓”一声脆响,尚让如遭雷击,痛吼着踉跄后退,长柄大刀再也握不住,脱手飞落崖下,坠进乱石堆里发出哐当巨响。他捂着肩膀转过身,看向刘小姐的眼神又惊又恨,嘴角却溢出血沫:“小丫头片子……竟敢戏耍老夫!”
刘小姐早缩回树丛,只探出只眼睛朝他吐了吐舌头,手里还把玩着块刚捡的尖石头,哪有半分怕意。我趁机欺身而上,拳脚如狂风骤雨般逼得他连连后退,看他脚步虚浮,显然琵琶骨被震伤,力气已泄了大半。
“尚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吼声未落,亲卫营的弟兄们已趁他失了兵刃,刀阵再次合拢,将他团团围住。尚让看着周遭亮起的刀光,又看了山谷里仍在挣扎的残部,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鹰嘴崖的山谷里回荡,竟带着几分穷途末路的疯狂。
“死期?老子纵横半生,凭你们这群毛头小子也配?”他笑声戛然而止,眼底陡然迸出骇人的凶光。我正欲喝令刀阵齐上,却见他猛地吸气,胸膛鼓胀如皮球,双掌竟泛起层诡异的青黑。
“小心!”我心头警铃大作,刚要运气格挡,尚让已如离弦之箭扑来。他肩头的伤仿佛全然不觉,双掌裹挟着腥风直取我心口,招式狠戾得不留半分余地。我仓促间运起九阳真气护心,却被那股阴寒掌力撞得气血翻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崖边的矮树上,喉头腥甜不止。
“都头!”亲卫营的弟兄们惊呼着要分神来扶,尚让却借着这瞬间的混乱,猛地矮身冲向他的黑马。那畜生通灵,竟主动屈膝低伏,他一把抓住马鬃,翻身而上的动作快得惊人,全然不像刚受了重伤的模样。
“后会有期!”他在马上狂笑,黑马早已焦躁难耐,被他一夹马腹,竟不顾周遭刀光,硬生生从刀阵的缝隙里撞了出去。有个弟兄举刀去砍马腿,却被他反手一掌拍中肩头,惨叫着倒飞出去。
我捂着胸口挣扎起身,眼睁睁看着那匹黑马驮着尚让,顺着来时的山道狂奔而下,很快就消失在弯道的烟尘里。亲卫营的人想追,却被我抬手喝止——山谷里还有残匪未清,况且尚让虽逃,已失了兵刃与半数人马,短时间内绝不敢再犯。
只是那记掌法实在阴毒,我喉头又是一阵发甜,强撑着站直身子,看向尚让逃走的方向:“这次让他逃脱,怕日后更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