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五点准时到你家住，你最好给我好好准备。"
事实证明，把话说得太满，容易遭报应。
程书瑶发来“我离家出走了”的消息时，我正对着擦了三遍还觉得有灰的茶几发呆。下一秒，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来，开始了最后一轮疯狂打扫。
四点五十九分，门铃响了。我深吸一口气拉开门，程书瑶拎着个大号行李箱站在门口，校服整齐，马尾一丝不苟。
“迟到了一分钟。”她看了眼手表，自然地拉着箱子进门，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客厅，“地板有头发，窗户没擦干净。”
我忍下吐槽，接过她沉得要命的箱子：“您这是搬家还是逃难？”
“要你管。”她脱下外套递给我，“挂起来，不能有褶。”
我认命地照做，感觉自己像个训练中的酒店门童。
程书瑶像个真正的指挥官，双手抱胸站在房间中央，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个巨大的行李箱。
“你，把箱子打开。”她下巴微抬，开始发号施令，“衣服全部挂进衣柜，浅色在左，深色在右，别弄混了。护肤品放洗手台右边的架子，按高矮排好。书本文具放书桌，不准弄乱我的笔记。”
我认命地蹲下拉开拉链，映入眼帘的是叠得棱角分明的衣服。
刚拿起最上面的白衬衫，底下竟露出一个眼熟的粉色兔子玩偶——是我之前在游乐场打靶赢来送她的。不过，当时她还一脸嫌弃。
“手停什么呢？”程书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动作利索点！”
我赶紧把兔子玩偶扒拉到一边，却听见她补充道：“那个放我枕头边上。”
我内心一阵无语，这女人使唤人真是理所当然，连玩偶放哪儿都要管。
抱起一摞衣服时，最上面一件小小的丝质物品滑落——是条带着蕾丝边的女士内裤。我瞬间僵住，空气仿佛凝固了。
程书瑶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不耐烦：“毛手毛脚的，捡起来挂好。”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内裤也要我挂？这已经不是男朋友，是贴身佣人了吧！
但看着她理直气壮的表情，我只能硬着头皮，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小块布料，快速挂进衣柜角落。凑近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还挺好闻……打住！我在想什么！
“发什么呆？”她又指向箱子侧袋露出的几个包装袋，“这些拿去洗手间放好。”
我定睛一看是卫生巾，脸顿时发烫：“这个也要我放？”
“不然呢？”她丢来一个白眼，“难道要我亲自拿？”
我认命地拿起那几个小袋子，同手同脚地走向洗手间。程书瑶使唤人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连最私密的物品都能指挥得如此面不改色。
等我回来时，她正把那个兔子玩偶端正地摆上枕头，脸上还是那副“本小姐让你干活是看得起你”的表情。
“剩下的我自己来，”她挥挥手，“你去把阳台衣服洗了，记得用柔顺剂。”
得，又从整理工升级成洗衣工了。我认命地走向阳台，心里那点关于同居的浪漫幻想，早就在这一连串具体到可怕的指令中摔得粉碎。
放好行李，程书瑶宣布要洗澡。五分钟后，浴室传来她的声音：“这个热水器怎么调？”
我隔着门指导：“左边热水，右边冷水，慢慢拧。”
里面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接着是她的惊呼：“烫死了！”
“让你慢慢拧！”我憋着笑，“现在往右回一点。”
水声稳定后，她又喊：“洗发水是哪瓶？”
“白色按压瓶那个。”
“沐浴露呢？”
“……就在洗发水旁边，蓝色的！”
安静片刻，她又问：“毛巾呢？”
我忍无可忍地敲门：“大小姐，毛巾就在架子上！最大的那条！”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湿漉漉的手伸出来胡乱摸索。我赶紧把毛巾塞过去，听见里面小声嘀咕：“凶什么凶……”
就在这时，程书瑶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老妈子"。
"你妈电话。"我隔着门说。
"挂掉。"里面的声音冷了下来。
电话自动挂断后，又立刻响起。如此反复三次后，程书瑶猛地拉开浴室门，头发滴着水，一把抢过手机接通："我说了不回去！从今往后都不会回去！"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的眼圈突然红了，把手机塞给我："你跟她说！"
我手忙脚乱接过电话，那头传来程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孩子啊，书瑶是不是在你那里？她和她爸大吵一架...”
"阿姨您别急，书瑶就是暂时住几天..."我试着打圆场。
话没说完，手机被程书瑶抢回去挂断。她红着眼睛瞪我："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晚上我煮了两碗面，程书瑶小口吃着，突然说：“盐少了。”
“嫌不好吃自己煮。”我没好气。
她瞪我一眼，却把汤都喝光了。真香定律虽迟但到。
面很少，平时都是吃两碗的，我又饿了，溜去厨房泡面。水刚烧开，身后响起幽幽的声音：“我也要。”
我一回头，程书瑶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
“某人不说不吃吗？”我故意问。
“今天运动量超标。”她理直气壮地抢走一包面，“帮你解决一包，不用谢。”
我们坐在厨房小桌前，感觉光吃面还差点意思，她突然说：“我要吃煎蛋，单面的，蛋黄要流心。”
“要求真多……我试试吧。”
“不是试试，”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是必须做到。”
对着平底锅如临大敌。在我不懈的尝试过后，终于做出一个完美的流心煎蛋。
程书瑶趴在桌子上打哈欠，看到碗里的煎蛋时愣了一下。她小心地用筷子戳破蛋黄，金色的蛋液缓缓流出。
"没想到你还真能做出来。"她小声说，嘴角微微上扬。
我谦虚一笑，转身去厨房端出自己的那碗面——上面堆着三个煎坏变黑的蛋。
程书瑶看到后，随即笑得前仰后合："笑死我了，你真是个天才！煎蛋都要学三遍。"
正当我准备反驳时，门铃突然响了。我和程书瑶面面相觑——这个点会有谁来？
透过猫眼一看，我头皮发麻：是住楼下的张阿姨！
“谁啊？”程书瑶用气声问。
“楼下阿姨！”我手忙脚乱地推她，“快去房间躲一下！”
程书瑶却突然露出狡黠的笑，不但不躲，反而朝门口走去：“躲什么？我们又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在她开门前一刻，我猛地拉住她，情急之下把她推进了厨房的储物间。空间狭小，我们几乎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过快的心跳。
“孩子？在家吗？”张阿姨在门外喊。
“在、在！”我一边应着，一边用眼神警告程书瑶别出声。
她非但不害怕，反而仰头靠近我，用气声在我耳边说：“现在知道怕了？”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我的耳朵瞬间烧起来。
打发走借酱油的张阿姨，我拉开储物间的门。程书瑶整理着微乱的头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原来某人这么怕被知道金屋藏娇啊？”
我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突然凑近：“是啊，所以你要乖乖配合，知道吗？”
她没想到我会反击，一时语塞，耳根却悄悄红了。这个发现让我心情大好——原来强势的程书瑶，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我刚关上门，长舒一口气，程书瑶就像只重获自由的小兽，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后怕，反而带着一种“警报解除，此地归我”的兴奋。
她几步冲到客厅，一把抓起我放在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熟练地打开，然后把自己摔进最柔软的那个沙发角落，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喂笨蛋，”她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头也不回，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理所当然的腔调，“我渴了，要喝橙汁，冰的。”
我愣在原地，还没从刚才的紧张气氛中完全脱离：“啊？橙汁？我家好像只有白开水……”
“那就去买。”她终于舍得瞥我一眼，眼神里写满了“这还用我教吗”？“顺便带包薯片，要番茄味的。再买点巧克力，不要黑巧，太苦。”
我简直要气笑了：“大小姐，现在快晚上九点了，而且外面好像下雨了诶！你使唤人也看看情况好吗？”
“哦，”她应了一声，视线转回电视，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致命的杀伤力，“那算了，我打个电话问问妈妈，刚才哪个男生把我藏在储物间里……”
“停！打住！我去！我马上去！”我瞬间投降，抓起钥匙和钱包就往外冲。背后传来她得逞的轻笑声。
等我冒着细雨，抱着一堆零食饮料跑回来时，她已经完全进入了休闲模式，光着脚丫蜷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放着搞笑的综艺节目。
“太慢了。”她抱怨着，接过冰凉的橙汁，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指挥我，“薯片打开，巧克力放茶几上，这个综艺好好笑，你快来看。”
我认命地伺候着，感觉自己不是多了个女朋友，是请了位祖宗回来。
而她似乎彻底沉浸在“没人管”的自由里，一边看节目一边咯咯笑，还时不时用脚轻轻踢我一下，让我给她递这递那。
快到睡觉时间，程书瑶终于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站起身，很自然地……走向了我的卧室。
“等等！”我赶紧拦住她，“你的房间在那边。”我指着客房。
她停下脚步，歪头看着我，理直气壮地说：“那个房间窗户有点漏风，而且床板有点硬，我睡不惯。我要睡这间。”
“这是我房间！”我试图维护主权。
“所以呢？”她双手抱胸，“现在是我的了。你，有两个选择。”她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一，睡沙发。二，睡地板。”她顿了顿，补充道，“看在你今天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我允许你打地铺，就在我床边。”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程书瑶！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那是我的床！”
“现在是我的了。”她重复道，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给你三秒钟考虑，不然我就打电话……”
“行行行！你赢了！你睡床！我睡沙发！”我咬牙切齿地打断她的“威胁”，生怕她真的又把她妈招来。
她满意地点点头，像只骄傲的猫咪，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明明是我给她铺好的，钻进了我的被窝，还舒服地蹭了蹭。
关灯前，她还好心提醒我：“沙发抽屉里有条薄毯，晚上冷的话自己拿，别感冒了又来怪我。”
我抱着自己的被褥，悲愤地摔在客厅沙发上，内心充满了被“鸠占鹊巢”的凄凉。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轻轻推我。睁开眼，黑暗中，程书瑶穿着睡衣蹲在沙发边，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那个，我睡不着。”她声音带着一点鼻音，不像白天那么强势，反而有点……软糯？
“唔……数羊……”我困得眼皮打架，翻个身想继续睡。
她又推我：“数了，数到一千了还是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我简直要崩溃了，强撑着坐起来：“大小姐，你看看几点了？讲什么故事啊？”
“随便讲一个嘛，讲到你睡着……不对，讲到我睡着就行。”她自顾自地在沙发边缘坐下，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我拗不过她，又怕她折腾出更大动静，只好搜肠刮肚地开始讲那些老掉牙的童话故事。讲着讲着，我自己都困得前言不搭后语，声音越来越小。
“……然后，白雪公主就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
“喂，还在听么？”我小声问。
“……呼……呼……”
回应我的，是她沉重的呼吸声。终于，程姐是真的撑不住，侧着身子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却听见程书瑶不满的轻哼声音，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刻意的，身体下意识地停住了。
这家伙到底睡着了没有？
最终，我还是没忍心让她一个人睡房间。（主要是怕她半夜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我抱着被子在她床边打了地铺，硬木地板硌得我浑身不舒服，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睡意。
寂静的深夜里，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就在我意识逐渐模糊时，忽然听到程书瑶含混不清的梦呓：
“不对……笨蛋……薯片……要番茄味的……”
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支起耳朵。
“……橙汁……冰的……快去……”
黑暗中，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连做梦都在使唤我，程书瑶，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和偶尔冒出的、模糊不清的“命令”，我望着天花板，睡意全无。看来今天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