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心有一同担叫方兴兴，彼此都喜欢木偶娃娃，他们经常在市集淘来赏玩。
一日肆心带了一个二十五度角向右扭头的异型木偶娃娃到学堂，与同担分享。
那表面光亮、纹饰多样的木偶，深得同担喜爱。
大红漆色的头巾下，串联着棕黑色木珠扎成的小辫，木偶眼睫俏立、头帘微卷，两手交叠、闭眸生笑，彩色衣饰亮丽多姿，引得同担方兴兴爱不释手：
“哪儿淘来的？我也想买个一二！”
肆心盹眼微忖道：“落星桥头游担卖的，只此一对！还有个在家。”
“你再给我说说，那游担经常在什么位置出现？”
肆心支支吾吾地：“就在——落星桥——啊！”
同担见肆心有意隐而不言，晓其自矜独有的用意，便悻悻而去。
肆心将木偶摆放在书案显眼处，同门正围着起哄，一如先生走了过来。
自鸣得意的肆心，等待着先生对他宝贝的赞赏，却不知麻烦将至。
只见一如从背后抽出戒尺敲了肆心的头：“玩物丧志！”
肆心还未从突如其来的责难当中清醒，先生一拂袖就将木偶收走了。
肆心傻了眼，手仍扶住头痛哭，同担扑哧一笑，两手交臂盯着肆心言：
“人居爱炫耀，自得引火自焚！”
顿时哄堂大笑，肆心低下头捺住万分怒火，一心怨怪是方兴兴告密。
欢心代一如先生在讲台板书作业，对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先生当堂宣布：“欢心辅导大家课业功不可没，缴没的木偶就归她所有！”
课堂蓦然鸦雀无声，如今的境遇，让肆心羞愧难当，对先生的怨恨有增无减。
肆心眼睁睁地望着欢心带着她喜爱的木偶回到座上，将之藏于书袋中。
课后，同担来找欢心，二人埋头书案，拿出木偶仔细把玩。
肆心怯怯走来，对之乞求，言语颤抖道：“可——还于我否？”
二人抬头不为所动，欢心再次将木偶藏于书袋之中，一直到下学寸步不离。
自知无望的肆心，回到家中亦敢怒而不敢言。
父亲喜怒无常的责打与母亲惯常的漠不关心，都令其心灰意冷、日生恐惧。
当肆心推开家门，将书袋挂在门边的钉柱上，母亲瞧其精神萎靡，故问道：
“可乃填食乎？”
肆心点头应允，母亲机械地端出紫荆烧鹅、姜香辣子鸡、酒酿圆子羹汤等，一家人围坐餐桌而食，肆心却食不甘味，丢了筷。
父亲勃然大怒，暴力扣碗，碗哐啷一声响，在桌上转了一圈。
肆心被吓了一大跳，耸身战栗后立即重新抓起了筷子，支起手臂在桌上夹菜。
母亲借口添饭转身去了厨房，父亲将筷头猛地一抽，啪一声响，肆心的手背出现两条红杠，肆心强忍疼痛，任父亲不容辩驳地教训道：
“抬臂！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吃食可废无！”
肆心战战兢兢地吃罢晚饭，郁闷难当又独自外出，漫无目的地沿着丛林幽深的小径游走，不知不觉遇到了一座四角檐回的楼牌。
“抢——水——山——神庙！”肆心抬头一字一顿地嗫嚅着。
上面斑驳的朱红色掉了漆，肆心定身聚精会神地念完。
心生好奇的他一步迈进了楼牌底下，四下风景即刻变换，铺天盖地的蝉鸣声戛然而止，杂草丛生的灌木被郁郁葱葱的林木取代，万物皆静。
黑色门头出现，里面赤色金光，庄严的神庙被玫粉色的熹光笼罩。
肆心走进，发现在正殿中央，竖立着三尊神像，约摸武士装扮，皆怒目圆睁，其情可怖：
最右边的一个手持绕月弯刀在脖子上抹来抹去，神牌：灵一；
中间的握着手持式锥形伞式铁器，可收取各种宝物，神牌：道一；
最左边的一个擎着根碗口粗细金属色橄榄球形棒槌，下方封两公分长钉柱，钉柱前后相距二十公分，神牌：仙一。
“死亡之像，是我求死得偿所愿了吗？”肆心想。
当他一一拂去神牌上的浮尘，神牌金光乍现，三位神士突然显影闪跃在了肆心面前。
肆心大惊失色，方想大叫，却出不了声，只能动弹不得地战栗着，任凭他们眼神炽烈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就是轻生之子？”灵一围着肆心打转。
道一和仙一在旁挑眉应许道：“是他。我们得帮帮他重获新生。”
道一握着铁器，旋转伞柄，“让我们看看他的求道之物是什么？”
二神围拢过来，里面却并未出现武器，反而跌落出两个核桃大小的果子。
灵一拾起后言：“净化之果，当属祛邪念之人。”
灵一将手掌打开，果子凌空而起，三人默念施咒：万法归一。
果子径直坠向肆心，肆心下意识地一接，沉甸甸的感觉传来，“啊——啊啊？！”
正惊觉手能动、语能言了，神却已不在，只剩两个类似梧桐果的果子被他攥在手里。
转眼肆心又闪回到了楼牌之下。
“神赐果何意呢？”
肆心想不明白，一路沉浸在悟道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