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常一样，每天墨守成规地沿着河湾这头走，早中晚三趟，肆心喜好新奇，很是烦腻。
晌午母亲烧了土豆焖饭，约摸煮迟了些，肆心从学堂回到家里等了好一会才吃上。
心急地正连吹带团地咽着烫饭，屋后就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赵小肆、赵小肆，走了否？”
肆心听闻连忙知应道：“哎，还在！”
不一会儿赵小炽就绕过竹林踱步到院子里来了。
上次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正思忖间，小炽迎面走上来拨弄肆心的头发，催促他快些。
见肆心捧起了碗，虎口呛饭，父亲不悦道：“别整，可让他好些吃？”
肆心惴惴不安地用余光扫了一眼。
只见小炽退到了一边，倚着柴门朝他打望。
母亲这会儿从房里出来，拿了把绞花椅来给他，小炽摆坐于绿地之上，肆心松了口气。
待抹嘴而出，小炽咬着耳朵对其言：“我们今儿走上边子！”
河道尽头是学堂，山谷中两姓各走一边，他们所处是下边子，水多且顺流而下。上边子地广，河道占比少，则处其上。
从前住在这个山谷里的人都各走一边，赵方两姓井水不犯河水。
“不怕，我走过！”小炽信誓旦旦地说。
昨夜刚下过雨，今儿早早地放晴。阳光普照、世界透亮，就连高大的芭蕉叶也蓦然苍翠欲滴。
两人循着山走，上边子崖壁上有三个连续的大窟洞，中间大、两边小。
肆心想往上爬，一个老大爷望向他，站在一棵柚子树下骂。
“狗东西往爬上！你们从哪来？”
听到人朝他俩吼，他们便赶紧梭了下来，拍拍屁股上的脏土。
小炽嘟囔道：“咱又没去他家，凭什么管我们！”
“就是诶，里面是啥?”肆心问。
“管它呢，上面泥沙都塌了一半了，有什么好看的，咱快走，别理他！”
他们悻悻地从那户人家的背面穿过，到了板桥上端的山包上，要经过另一户人家的门前。
“咱快点走！小竹堂家有只大白犬。”小炽说完便先于肆心跑了过去。
一转眼就下了堂屋，引得烈犬咆哮不断。
肆心迟了，便躲在偏房柴堆旁边不敢动弹，目光逡巡着狗的位置。
“快过来啊！”小炽在院子另一端的下方喊着，却看不见人影。
肆心心里砰砰直跳，但还是屏气凝神地走了出去，握着书袋里的木偶，快速闪动跟上了小炽下到桥头。
路上看到有大白鹅群翩翩而过，下水凫向支流。
肆心有点恍惚，路上怎么没见到方欢心？不禁在心底纳闷起来：难道迟到了？
桥没有围挡，青石板上雨水未干，河底的水流正涌动着，翻着雪白的沫花。
为了防止滑倒坠河，他俩不得不朝桥中间缓慢地走着。
此时河水汩汩地响。桥塌了一半，路中间断开了一个大豁口，水流淙淙地下，有一米多宽的距离，他们迈不过去。
“早知道不走这了！”肆心泄了气。
“往回走也来不及了，上学要迟到了！”
一如先生迟到就罚站，无情可量。
小炽正叨咕着，后面来了个穿皮筒靴的高个男子，突出的颧骨、中分的油头。
“炽炽，上学去呀？”来人很热情地跟小炽说话。
肆心故意撇过脸，避免和他对视，只呆愣愣地站到小炽背后。
他尚且忘不掉这个男人合着一群人取笑他时的样子。只要他被父亲责打，他总是会来说风凉话：“不打不成材啊！”
人称铁憨子的男子一把搂着小炽就提了过去，轮到肆心了，男子却抽回了脚。
肆心颓唐地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心底落了空。
“还有一个呢？”小炽追着男子的背影说道。
男子这才回过身来，冲肆心蔑视着，凛然地发出一阵冷笑：
“叫我声爷爷，我就让你过来！”
肆心的牙齿咬着嘴唇，反复咀嚼着受到的侮辱。
他灰了心。现在他的顾虑太多了，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同时他怒不可遏，恨不能自己跳了过去，哪怕自己忍着清冷的水跌进泥里呢？
但他不想出糗让人看了笑话！他一动不动。
“怕是个哑巴！”男子拔高了音浪说。
小炽也听到了吧，肆心扁着嘴刷一下地脸红得像是烧了起来。心揪成了一团。
自己不能如芨芨草一般任人践踏！
就在他想跳将下去的当口，耳中突然传来玩偶嘤嘤的鼓励声，“小主人，别怕，我会帮您！”
他握着神偶，瞬间激情涌动，一阵助跑后，彷如神力天降，他跨过了豁口。
落地的瞬间看不出来一丝的愤恨，他张弛有度地呼吸着。
小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男子冷峻的眉峰和刻薄的嘴脸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肆心在男子目瞪口呆的讶异中扬长而去。
突然砰地一声响，猝不及防地，水花就溅到了肆心的脸上，衣服也被打湿了。
肆心回头，只见那铁憨子还捏着路边的石头块往他这边砸，像是在故意抄起水窝子打他。
那人站的地势高，又人高马大，肆心只能蹲在地面。
“小主人，别怕，我来帮您！”木偶山宝嘤嘤的声音出现在肆心脑海。
肆心意念刚动，还没想出对付他的办法，就听见山宝说：“定！”
当铁憨子还想搬石头来砸时，那石块仿似重达千斤，无论他如何使劲，就是搬之不起，大小石块一一试过都不行。
那滑稽一幕被走在前面的赵小炽看见了笑个不停：“真废啊！”
最终铁憨子只能挠挠头灰溜溜地跑了。
“好强大的灵力！”肆心心想。
他收起神偶，又和小炽心无旁骛地朝前走，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