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浩然堂那压抑沉重的氛围，清晨微凉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但陈默的心情没有丝毫轻松。身后柳明轩那阴冷如毒蛇的目光，仿佛还黏在背上。柳家二房毫不掩饰的敌意，以及其他人或漠然、或怜悯的态度，都让他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他沉默地跟在柳如烟身后半步的距离，沿着来时的青石小径往回走。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低垂的眼帘前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努力收敛着体内那因初获力量而略显躁动的微弱灵气，让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个沉默、认命的废物赘婿。
快到那偏僻小院时，走在前方的柳如烟脚步未停，清冷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响起，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晚上，你搬到东厢外间来。”
陈默脚步一顿，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向前方那清冷的背影。
搬去东厢？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柳如烟没有回头，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声音依旧平淡无波：“这里太偏，不安全。外间有张矮榻。”
她的解释极其简短，但陈默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浩然堂里发生的一切，柳明轩毫不掩饰的恶意，二房的刻薄，以及他这“废物赘婿”在柳家毫无根基的处境…柳如烟这是在变相地提供一种庇护。
搬到她居住的东厢，至少在明面上，柳明轩之流再想对他做些什么，就得掂量掂量是否会直接触怒这位柳家年轻一辈的翘楚。
这份庇护，无关情爱，更像是一种基于契约责任和家族内部微妙平衡的考量。但即便如此，对于身处绝境、刚刚起步的陈默来说，这无疑是一道重要的屏障。
陈默心中念头急转，最终化作一声低低的回应：“…好。多谢。”
柳如烟没有再说话，径直走进了东厢书房，关上了门。
陈默站在院子里，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柳如烟的敏锐和这份看似冷漠实则周到的安排，让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她绝非表面上那般不谙世事，反而心思缜密。
回到西厢那简陋的屋子，陈默关好门，立刻盘膝坐在了硬板床上。浩然堂的羞辱如同芒刺在背，柳明轩阴冷的眼神更是让他心头警铃大作。变强！尽快掌握力量！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他收敛心神，摒弃杂念，将意识沉入体内。昨夜被仙力贷强行贯通的经脉，此刻如同新开辟的河道，虽然细微，却坚韧宽阔，散发着对天地灵气异常的亲和力。
他尝试着运转起凝气境最基础的引气法诀——这是他前世在陈家藏书阁角落翻到的最粗浅法门，本以为永无用武之地。
意念微动，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灵气，按照法诀的路线在体内缓缓流转。
与昨夜尝试引导仙力贷元息时的艰涩阻塞不同，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了！
仿佛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涓涓细流，虽然细小，却顺畅无比！原本如同顽石般隔绝灵气的石脉壁垒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灵气近乎贪婪的渴望和吸纳！
周围的空气中，那些微不可察的、游离的天地灵气，受到他意念和体内微弱循环的牵引，开始丝丝缕缕地向他汇聚而来，透过皮肤毛孔，融入经脉之中！
虽然速度极其缓慢，吸纳的量也微乎其微，远不如昨夜仙力贷带来的洪流冲击，但这却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修炼得来的力量！是踏踏实实的第一步！
陈默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他摒弃一切杂念，全身心地沉浸在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修炼中。引导、吸纳、炼化、归入丹田…周而复始。每一次微弱的循环，都让他体内的灵气壮大一丝丝，对灵气的掌控也熟悉一分。
时间在专注的修炼中悄然流逝。
从清晨到正午，再到日影西斜，陈默如同入定的老僧，一动不动。
饥饿感和身体的疲惫被初次修炼的新奇感和体内力量缓慢增长的充实感所取代。
直到窗外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屋内一片漆黑，陈默才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的眸子异常明亮，如同寒星。
虽然只是短短一天的基础修炼，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丹田中那缕微弱的灵气壮大了近一倍！身体也仿佛被洗涤过一般，轻快了不少，五感似乎也敏锐了一丝。
凝气一层，境界稳固了！甚至隐隐向着一层中期迈进！
这速度，若是传出去，足以让云岚城那些所谓的天才汗颜！当然，这完全得益于仙力贷对他经脉那脱胎换骨般的改造，将他的修炼资质提升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起身推门而出。
夜色如水，月光清冷地洒在寂静的小院里。东厢书房的窗户透出昏黄温暖的光晕。
陈默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气，整理了一下身上半旧的青布衣，走到东厢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扉。
“笃笃笃。”
“进来。”柳如烟清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陈默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混合着清冷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幽香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却收拾得极其整洁雅致。靠窗是一张宽大的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几卷书册。书案旁立着几个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书籍玉简。墙角燃着一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里间被一道素雅的屏风隔开，想来是她的卧房。
柳如烟正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清丽绝伦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专注的神情冲淡了几分平日的冷意，显得沉静而美好。
听到陈默进来，她并未抬头，只是伸手指了指书案对面靠墙放置的一张简单矮榻：“你的地方。”
矮榻上已经铺好了干净的被褥，虽然朴素，但比起西厢的硬板床，已是天壤之别。
“多谢。”陈默低声道，走到矮榻边站定，显得有些局促。这毕竟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闺阁书房，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让人也难免感到一丝不自在。
柳如烟终于放下了书卷，抬起眼眸看向陈默。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如同月光拂过寒潭，平静无波。但陈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略长了一瞬，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在这里，安分些。”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未经允许，不得踏入屏风之后。”
“是，我明白。”陈默立刻应道，姿态放得很低。
柳如烟点了点头，不再看他，重新拿起书卷，仿佛眼前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陈默松了口气，在矮榻上小心翼翼地坐下。矮榻很硬，但被褥柔软干净。他盘膝坐好，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柳如烟似乎专注于手中的书卷，但陈默能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若有若无的灵识波动，如同无形的蛛丝，始终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自己周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