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究还是停了。厚重的云层撕开一道缝隙，露出灰蒙蒙的天空，残阳如血，将地表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败气息，以及雨水冲刷后泥土独有的腥味。
“接下来，去哪？”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如同方舟机械臂执行指令般精准。尽管内心深处，那股名为“波动”的异样还在隐隐作响。
莉莉丝收敛了笑容，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锐利。“先找地方弄清楚米幽的时空穿梭计划。”她背对着我，将沾着雨珠的刘海拨开，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果断，“不过……暂时得跟你走了，谁让你知道我的事了呢。”
我没理会她的言语，转身向着某个方向迈开步子。根据侦测器扫描出的地表信号分布，那个方向有一处废弃的军用通讯塔，或许能截取到米幽关于时空穿梭计划的加密信号。
“喂！等等！你就这么走了？！”莉莉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恼怒，“你知道路吗？别把我带进丧尸窝啊！”
我没有回头：“我的导航系统比你精确。”
“哈？你什么意思？！”她快步跟上来，红色电流在她周身跳跃，隐隐带着怒意。但很快，电流又悄无声息地收敛了。她撇了撇嘴，不再争辩。
一路上，我们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我走在前面，感知系统时刻扫描着周围的动静，光剑刃锋低垂，蓝色电光内敛而危险。莉莉丝则跟在我身后三步左右，红色光剑偶尔划过虚空，将靠近的几只腐化乌鸦斩落。她没有再打开大范围电流场。这种默契，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大约半小时后，一座摇摇欲坠的通讯塔出现在视线尽头。塔身锈迹斑斑，周围散落着报废的军事载具和堆积如山的丧尸骸骨，显然是一处清理过的安全点。
“这里是米幽早期清理过的安全区。”莉莉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他们清理完实验场地，就会定期清除周围的丧尸。这是为了防止实验体失控，也是为了掩盖痕迹。”
我没说话，只是径直走向塔底的入口。入口处被一块巨大的金属板封死，上面同样刻着米幽的螺旋纹。我抬起光剑，蓝色的电流在剑刃上汇聚，准备强行破开。
“等等。”莉莉丝忽然出声，阻止了我，“别白费力气了。这种安全门，暴力破解只会触发警报。米幽的安保系统，比你想象的更……”她说到一半，忽然凑近金属板，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嘿，这个型号，我认识。是老式识别系统。”
我侧过头，看着她。她的脸颊因为刚才赶路微微泛红，汗珠沿着发丝滑落，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眼底的专注。
她示意我让开，然后抬起自己的红色光剑，剑尖轻巧地在金属板上几处螺纹节点划过。每一道划痕都精确无比，仿佛在绘制一幅无形的图谱。随着最后一道光痕落下，金属板上的螺旋纹路忽然亮起微弱的红光，机械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搞定。”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带着一丝自信。
我扫了一眼那毫无损坏的金属门，又看了看她扬起的嘴角。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收回光剑，走进打开的通道。
通道内部漆黑一片，空气中带着一股陈旧的金属味和微弱的电流焦糊味。莉莉丝走在我身边，这次没有拉开距离，她的红色光剑发出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
“你刚才那招……”我忍不住开口，“米幽的资料库里没有这种解锁方式。”
“那是当然。”莉莉丝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豪，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这些都是我在地表行动时，自己摸索出来的。米幽那些蠢货，只会纸上谈兵。他们把我们制造出来，却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地表的环境。”
我们拾级而下，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金属阶梯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越往下，空气中的腐败气息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遗忘的、属于机械和废土的寂静。
抵达通讯塔底部，是一个宽敞的地下空间。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控制台，无数光缆和线路纠缠在一起，散发出微弱的蓝色幽光。墙壁上挂满了破损的显示屏，其中一块屏幕在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就是这里了。”莉莉丝走到控制台前，指尖轻触屏幕。她的红色光剑自动收敛了光芒，只留下剑柄处微弱的指示灯在闪烁。
我走到她身旁，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全是加密的代码和复杂的网络结构，即便是我，也需要时间去解析。
“米幽的网络防御体系比我预想的要复杂。”她眉头微蹙，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红色电流在指尖凝聚，像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试图解开屏幕上的加密锁。
突然，屏幕上的代码流一阵剧烈抖动，紧接着，一道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寂静的地下空间！
“糟糕!” 莉莉丝的脸色骤变，她猛地收回手指，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是反向追踪！我触发了警报！”
几乎同时, 控制台的警报灯开始疯狂闪烁，红色光芒映亮了整个空间，伴随着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四周的金属门缓缓落下，将我们困在其中。头顶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声，以及数个正在高速接近的能量信号。
莉莉丝的目光落在控制台的警报信息上，那一行冰冷的文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入侵警报：代号零。清除程序已启动。”
她猛地看向我，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决绝。“他们……只发现了我。”她的声音在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或者还没来得及定位你。你快走！”
我能感觉到，我的机体核心再次发出那种不寻常的“波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冷酷的面具之下，某种程序正在剧烈动摇。
“走啊！”莉莉丝再次吼道，红色光剑已经完全爆发出光芒，指向头顶即将被突破的天花板，她周身电流肆虐，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一道雷霆。“别犯傻！你走了，米幽才会以为任务已经完成，不会再派新的机体来追杀。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她咬紧牙关，试图将我推出金属门即将合拢的缝隙。那双红色的瞳孔里，此刻没有丝毫傲娇，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生的渴望。
“不。”我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我的光剑蓝色电流猛然暴涨，将她推过来的手挡住。
莉莉丝愣住了，红色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你……说什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我的蓝色光剑如同一道闪电，径直劈向头顶最薄弱的金属板！
“杀出去！”我沉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的任务，从现在开始，是保护莉莉丝。”
蓝色光剑的斩击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金属板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开始扭曲变形。与此同时，莉莉丝周身那狂暴的红色电流，在被我紧握的手腕处，变得异常柔和。她没有挣扎，只是愣愣地看着我的背影，那双红色的眼眸中，映照出我的蓝色剑光，以及……某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头顶的金属板终于被我撕开一道裂口，外面，米幽的无人机已经蜂拥而至。
“别发呆了。”我冷冷地提醒她，语气中却罕见地带了一丝催促，“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莉莉丝缓缓举起她的红色光剑，剑刃上电光跳跃，发出兴奋的“噼啪”声。她紧盯着我撕开的裂口，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却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弧度。
“哈……真拿你没办法。”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我可警告你，别拖我后腿啊，笨蛋。”
我没有回应，只是率先跃入那被我撕裂的出口。身后，莉莉丝的光剑已然化作一道赤红的流光，紧随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