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妍韵 更新时间:2025/7/31 4:15:39 字数:2462

没有光华万丈,没有剑气纵横。

只有一点微光在木棍尖端一闪而逝。

那涟漪扩散开来,瞬间融入雨中,时间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轰——!!!”

那原本直扑村落的山洪。在距离不足百丈的山坳处,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拨转,硬生生偏转了原本的轨迹,向着侧方更低洼的荒谷狠狠冲去。

大地震颤,泥水飞溅。

山洪在荒谷中肆虐,却终究未能踏入村落一步。

一剑,山洪改道。

玄道子依旧站在原地,维持着挥下的动作,手中那根承受了超越极限力量的木棍早已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

“噗!”

玄道子身躯剧震,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在雨水中晕开一片红。紧接着,细密的血线,从她全身的毛孔中猛然迸射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上单薄的粗布衣衫。

筋骨寸裂,丹田枯竭。

玄道子只觉浑身剧痛,眼皮逐渐昏沉,似要就此倒下。

但......

“啪!”

玄道子的手拍在了身旁后院的围栏上。

她依旧站在这里。

看着。

看着山洪被她强行扭转方向。

看着它咆哮着冲向无人之地。

看着它最终力竭、平息。

沉重的脚步声踏破泥泞,由远及近,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冲破雨幕,来到了她的身边。

是朔。

玄道子看着他,沾血的唇角扯动一下,她的声音极其微弱,几乎被雨声淹没:

“乡亲们...都安全了吗?”

朔的目光紧紧锁在她惨白的脸上,点了点头:“嗯。祠堂,安全。”

“这样啊...”

听到如此答复,玄道子总算放下心来,眼中最后一丝强撑的光芒黯淡下去。那抹试图扬起的弧度终究未能成形,只化作唇边一丝极淡的释然。

旋即,眼前的世界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支撑身体的所有力量瞬间抽离。

她如同被剪断了的木偶,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除了那席卷全身的剧痛和虚弱之外,她清晰地感觉到——

某种冰冷的,带着“非生”气息的东西顺着她崩裂的毛孔和经脉进入了她的体内。

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朔看着倒在地上的玄道子。

雨水,血,混杂在一起。

他不懂。

不懂那改道山洪的微光是何物。

不懂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不懂那从她身上不断溢出的红色液体意味着什么。

但朔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他迅速地俯下身,用那双曾轻松搬起巨木的手臂抱起玄道子,然后迈开大步,踏着泥泞,冲向祠堂。

她说过,要是身体有什么状况,就要去找陈郎中。

陈郎中现在在祠堂,所以他要带着玄道子去祠堂。

......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滴答。”

然后是触觉。

坚硬,冰冷,粗糙。

喉咙干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玄道子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昏黄摇曳的光晕,她费力地眨了眨眼,适应着微弱的光线。

眼前是一个低矮、简陋的石室屋顶。石缝间渗着水珠,正是那“滴答”声的来源。

这不是她的小屋,也不是村里任何一户人家的屋子。

“咳......”

她试图发声,却只引来一阵撕裂般的呛咳,更多的血腥味涌上喉头。

“你醒了。”一个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玄道子艰难地转动眼珠,只见朔正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块石头上,背脊挺直如旧。

他身上的粗布衣裳沾满泥泞,已经干涸板结,脸上也带着尘土和疲惫的痕迹。

“水......”玄道子嘶哑地挤出这个字。

朔立刻起身,拿起旁边一个破旧的陶碗,走到角落一个用石头垒砌的小池子边,舀了半碗清水,小心地端到玄道子身边。

他蹲下身,一手轻轻托起她的后颈,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另一只手将碗沿凑近她的唇边。

清凉的水浸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玄道子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液体滑入食道,稍稍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

喝了几口水,她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丝,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了许多:“我睡了多久?”

“三天。”朔的回答简洁明了。

三天......

玄道子心中微沉,比她预想的要久。

她尝试内视,体内一片狼藉,和那时挥剑后没什么两样,硬要说的话,算是好了一点。

体内的灵气正在逐渐修补着经脉,想必过个几天便能痊愈。

不过,倒是多出了点其他东西。

看来自己当初的感觉没有出错。

但......

她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这是何处?”她看着这陌生的石室。

“山洞。祠堂后面的山上。”朔放下水碗,重新坐回石头上,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村子,不能住了。”

不能住?

玄道子瞳孔一缩。

“为何?山洪...不是改道了么?”

她清楚记得,那山洪分明被自己强行扭转,冲向了荒谷。

“洪水,没进村。”朔点头确认了她最后看到的情景,“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是在回忆村民们的话语。

“雨停后,地上...长出了石头。亮晶晶的,很硬。陈老说,那是‘源石’。是‘天灾’过后才会长出的东西。有毒,接触得多了,会生病,体内也会有那种石头。”

源石?天灾?

那看来自己体内多出的东西,多半就是这所谓的源石了。

不过......

“呵。”一抹自嘲的笑在她唇边漾开。

原来是白费功夫。

她原想着令山洪改道,村内房屋田地不被洪水冲垮,村民便能保住家园,灾后重建也有根基。

未曾想,人力终究难抗天威。不,是难抗此方天地的“规则”,山洪可挡,源石难防。

她拼却半条命护住村落,村民却依旧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这感觉...何其熟悉?

如同前世一般。

纵有通天剑意,在这不讲道理的天地规则面前,似乎总显得徒劳。

“村里人...都撤出来了?”她压下心头的翻涌,更关心现实。

“嗯。”朔点头,“洪水没进村,人都跑出来了。陈老说源石有毒,村长就让大家收拾能带的东西,都搬到山上这些洞里暂住。等...等找到新地方,再搬走。”

“陈郎中呢?我的伤...”

若非陈郎中医治,她恐怕熬不过这三天。

“他来看过你几次。给你喂了药,扎了针。”朔指了指旁边石台上放着的几个空药碗和几根用布包好的银针,“他说你伤得很重,筋骨经脉都毁了,能活下来是...是命硬。让你醒了也别乱动,好好养着。”

“扶我...起来看看。”

朔没有犹豫,起身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可能疼痛的位置,稳稳地将她扶坐起来,以便她能看清洞口外的景象。

朔伸手撩开了布帘。

刺目的天光涌入,让玄道子不适地眯了眯眼。

洞口外,是一片倾斜的山坡。下方不远处的山谷里,正是她熟悉的村落。然而此刻,那曾经充满烟火气的村落已面目全非。房屋依旧矗立,田垄依稀可辨,并未被洪水冲毁——这正是她那一剑的成果。

但在村落的房前屋后、田埂溪边、甚至一些屋顶上,都星星点点地生长着一种晶体。

那些晶体形状不规则,大小不一。颜色是浑浊的灰黑色,表面却诡异地折射着天光。

这便是源石?

许久,她缓缓闭上眼睛,靠回朔支撑的手臂,声音疲惫:

“放下帘子吧。”

“我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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