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阁的禁制如同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阁内暖玉生烟,药香氤氲。楚灼华盘膝坐于暖玉髓铺就的榻上,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幽蓝金芒。冰狱金莲道基在丹田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牵引着精纯的玄冥道元流淌过重塑的经脉,滋养着濒临崩溃的躯体。
【生命值:15% → 30% → 45%…(持续恢复)】
【道基之种裂痕修复度:10% → 20%…】
【玄冥道元恢复度:25% → 40%…】
速度缓慢,却坚定。涅槃后的道基展现出惊人的韧性与自愈力,配合百花夫人赐下的九转还魂丹药力以及影十九寸步不离的守护,她的伤势正以远超常理的速度好转。
半月后。
楚灼华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冰蓝色幽光内敛,气息沉凝悠长。虽然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因焚身证道而磨砺出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冷冽与坚韧,却愈发清晰。她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玄冥道元,虽然总量仅恢复至筑基一层初期的水平,但精纯度与掌控力却远超从前。心念微动,指尖便能凝聚出凝练如实质、边缘流转淡金符文的幽蓝冰晶,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一丝神圣的秩序感。
【境界:筑基期一层(冰狱金莲道基雏形·稳固)】
【生命值:65%】
【玄冥道元恢复度:55%】
【状态:重伤初愈,根基稳固】
是时候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百花谷依旧繁花似锦,灵蝶翩跹,但在她眼中,这片仙境已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隔阂。霜华坪的对峙,师尊的冰冷审视与剥离之痛,霜渊的步步紧逼…如同烙印刻在心头。此地,已非久留之所。
“十九。” 她轻声唤道。
影十九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色,瞬间出现在她身后,单膝跪地:“小姐。”
“收拾东西。” 楚灼华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们走。”
没有询问,没有迟疑。影十九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决然:“是!”
离开的过程异常顺利。清岚仙子亲自送她们至谷口虹桥,递上一个储物玉镯:“师妹,此乃师尊所赐,内有一些疗伤丹药、灵石及换洗衣物。此去…珍重。”
楚灼华接过玉镯,入手温凉。她看着清岚眼中那抹复杂难明的关切与疏离,心中微涩,却无波澜。她微微躬身:“谢师姐,谢…师尊。弟子告辞。”
没有多余的话语,她转身踏上虹桥。影十九紧随其后,玄色身影如同最沉默的守护者。
虹桥尽头,百花谷的七彩光晕在身后渐渐淡去。前方,是通往帝都的茫茫山野。寒风卷起她月白色的斗篷,猎猎作响。乌黑的长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在风中飞扬,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眉心那粒流转着淡金微芒的殷红朱砂痣。
【触发任务:归途(0/1)】
【目标:安全返回镇国公府(帝都)】
【奖励:解锁‘玄冥遁法’(基础)】
“小姐,走官道还是…” 影十九低声询问。
“走云州。” 楚灼华目光投向东北方向,“绕开百花谷势力范围,取道云州城,再转水路回京。” 她需要时间恢复,也需要避开可能的耳目。云州城是北疆通往帝都的重要枢纽,鱼龙混杂,却也便于隐匿行踪。
影十九点头,不再多言。两人身影化作两道淡淡的虚影,融入山林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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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云州城。
作为连接北疆与中原的咽喉要道,云州城远比百花谷附近的城镇繁华喧嚣。高耸的城墙饱经风霜,街道宽阔,车马粼粼,行人如织。空气中混合着马粪、尘土、食物香气以及各种口音的吆喝声,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
楚灼华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鼠皮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精致的下颌与淡色的唇。长发依旧束在脑后,却掩在兜帽之下。她刻意收敛了气息,将筑基期的修为压制在炼气八层左右,混在入城的人流中,毫不起眼。影十九则换了一身普通的青布短打,脸上做了些易容,遮掩了玄铁面具的轮廓,如同一个沉默寡言的护卫,紧紧跟在楚灼华身侧半步。
两人找了城中一家中等规模的客栈“悦来居”住下。客栈临街,推开窗便能看见熙攘的街道。
“小姐,您伤势未愈,在此歇息两日再动身?” 影十九关上房门,布下简单的隔音禁制。
楚灼华点点头,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寒风夹杂着市井的喧嚣涌入。她目光扫过楼下街道,贩夫走卒,行商旅客,江湖人士…形形色色。忽然,她目光微凝。
客栈斜对面,是一家名为“漱玉斋”的古玩铺子。铺子门口,停着一辆看似普通、却由两匹神骏非凡的“乌云踏雪”拉着的青篷马车。马车旁,立着两名身着藏青色劲装、气息沉稳内敛的护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吸引楚灼华注意的,是正从铺子里走出的一个人。
那是一位身着月白云纹锦袍的年轻公子。身量颀长,肩宽腰窄,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衬得肤色如玉。他面容极为俊美,眉如墨画,眼若寒星,鼻梁高挺,唇色淡粉,嘴角噙着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仿佛冬日暖阳,令人见之忘俗。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贵气。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刚买的羊脂白玉佩,指节修长分明。行走间,步履从容,袍袖微动,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气度。即便在这喧嚣市井,也如同鹤立鸡群,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是他?
楚灼华(林烬)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大胤七皇子,赵珩!生母早逝,在宫中并不十分得宠,但才华横溢,性情温润,素有“如玉君子”之称。更重要的是…他是少数在楚灼华幼时,因镇国公府关系,与她有过数面之缘的皇室子弟。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会耐心陪着小女孩看花灯、放纸鸢的少年身影,与楼下那个风华绝代的年轻公子,缓缓重叠。
他怎么会在这里?云州城距离帝都千里之遥,更非富庶之地,一位皇子怎会出现在此?
楚灼华心中微动,下意识地收敛气息,将身形隐在窗后阴影中。她现在的身份和状态,不宜与皇室中人接触,尤其…是在刚刚与百花谷决裂之后。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目光的刹那——
楼下的赵珩似有所感,竟毫无征兆地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眸,精准无比地穿过喧嚣的人群与飘落的雪花,直直地…望向了楚灼华所在的窗口!
四目相对!
楚灼华心头一凛!她已刻意收敛气息,压制修为,竟还是被发现了?!这赵珩…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赵珩的目光在触及窗后那抹被兜帽遮掩的纤细身影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那温润如玉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并未移开目光,反而微微颔首,隔着喧嚣的街道与飘落的雪花,对着楚灼华的方向,极其自然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温和依旧,却带着一丝了然,一丝探究,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久别重逢的…欣喜?
楚灼华心头警铃大作!他认出她了?!怎么可能?!她易了容,收敛了气息,与幼时那个病弱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她猛地关上窗户,隔绝了那道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
“小姐?” 影十九察觉到她的异样,瞬间戒备。
“无事。” 楚灼华声音微沉,“遇到一个…故人。” 她走到桌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赵珩的出现,让她原本计划在云州城低调休整的计划被打乱了。
然而,麻烦并未结束。
傍晚时分,楚灼华正在房中打坐调息,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谁?” 影十九瞬间出现在门后,声音冰冷。
“客官,楼下有位公子,托小的将此物转交给天字三号的客人。” 是客栈小二的声音。
影十九开门,接过小二递上的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的紫檀木盒。盒身没有任何标记。
“送东西的人呢?” 影十九问。
“那位公子留下东西就走了,说…故人相赠,聊表心意。” 小二答道。
影十九关上门,将木盒呈给楚灼华。
楚灼华眉头微蹙。故人?除了赵珩,还能有谁?她接过木盒,指尖拂过光滑的盒面,没有感觉到任何禁制或危险气息。她轻轻打开盒盖。
盒内铺着柔软的黑色丝绒。丝绒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支发簪。
簪身通体由一种罕见的“冰晶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触手冰凉,内部仿佛有氤氲的寒气流转。簪头并非繁复的花样,而是简洁地雕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莲瓣层叠,线条流畅,边缘流转着极其细微的淡金色光晕,散发着淡淡的、精纯的玄阴灵气!这竟是一件品阶不低的辅助修炼法器!更难得的是,其样式简洁雅致,毫无闺阁女子的脂粉气,反而透着一股清冷出尘的意味。
簪下压着一张素白笺纸,上面以清峻飘逸的行书写着两行小字:
“云深不知处,偶遇故人颜。
冰魄映霜雪,此物或可簪。”
没有署名。但那清峻的字迹,与记忆中少年执笔书写时那份从容优雅,隐隐重合。
楚灼华捏着那张素笺,指尖传来冰晶玉簪的凉意。她看着那朵含苞的冰莲,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故人?他果然认出了她。这簪子…冰晶玉,蕴含玄阴灵气,样式简洁…显然是精心挑选,甚至可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他怎知她在此?又为何要赠簪?
是试探?是示好?还是…别有用心?
“小姐,此物…” 影十九看着那支簪子,面具下的眉头紧锁。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楚灼华沉默片刻,将素笺收起,合上木盒。她没有将簪子取出,只是将木盒放在桌上。
“不必理会。” 她声音恢复平静,“明日一早,启程离城。”
然而,就在次日清晨,楚灼华与影十九结账离开客栈,准备出城时,却在客栈门口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
赵珩依旧一身月白云纹锦袍,披着银狐裘斗篷,立在清晨微熹的薄雪中。他身后只跟着一名气息沉凝的老仆,那两名护卫不见踪影。
看到楚灼华出来,他温润的眉眼舒展开来,如同冰雪初融。他缓步上前,在楚灼华面前三步停下,目光落在她依旧戴着兜帽的脸上,声音温和清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楚姑娘,昨夜风雪甚急,伤势未愈便匆匆赶路,恐有不便。云州至帝都尚有千里之遥,若不嫌弃,可与在下同行。车马已备,当可省去姑娘舟车劳顿之苦。”
他目光坦然,语气真诚,仿佛只是偶遇故人,恰逢其时的关怀。但那句“伤势未愈”,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楚灼华心头!
他不仅认出了她!还知道她重伤未愈!他一直在关注她?!或者说…监视?!
楚灼华藏在兜帽下的眼眸瞬间冰寒!体内玄冥道元微微波动,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透体而出!影十九更是瞬间绷紧,右手已按在腰间隐刃之上!
赵珩仿佛毫无所觉,依旧温和地看着她,嘴角噙着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仿佛只是在邀请一位久别重逢的友人。
风雪在两人之间无声飘落。清晨的街道寂静,唯有寒风卷过屋檐的呜咽。
楚灼华缓缓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万载寒潭,毫无波澜地迎上赵珩温润的目光。
“七殿下。”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殿下好意,灼华心领。然男女有别,同行不便。就此别过。”
说罢,她不再停留,径直绕过赵珩,朝着城门方向走去。影十九紧随其后,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赵珩与他身后的老仆。
赵珩站在原地,并未阻拦。他看着楚灼华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城门甬道的阴影中,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意缓缓收敛,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失落?随即化为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昨日把玩的羊脂白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边缘一道细微的裂痕,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冰魄映霜雪…果然…还是这般冷啊…”
他身后的老仆微微躬身,声音苍老而恭敬:“殿下,可要跟上?”
赵珩收起玉佩,抬眸望向楚灼华消失的方向,眼中温润褪去,只剩下属于上位者的冷静与决断:“不必。她既不愿,强求无益。回京的路还长…总会再见的。”
他转身,登上那辆青篷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风雪与视线。马车缓缓启动,驶向与楚灼华截然相反的方向。
云州城外,风雪更急。
楚灼华立于官道旁的山坡上,回望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城池。赵珩的出现,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搅动了平静。那支冰莲玉簪的凉意,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故人…” 她低声呢喃,兜帽下的眼眸复杂难明。随即,化为更深的坚定。
前路漫漫,荆棘密布。儿女情长,非她所求。力量,才是唯一的依仗。
“十九,走水路。” 她收回目光,声音冷冽,“回帝都。”
两道身影,再次融入漫天风雪,朝着帝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十一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