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火莲子磅礴而温和的药力,如同春日暖阳融雪,在楚灼华体内缓缓流淌。那肆虐的阴寒死气,如同遇到克星的毒蛇,在炽热的涅槃真火本源与浩瀚生机面前,发出无声的哀鸣,迅速被焚化、驱散。破碎的经脉在生机的滋养下缓慢修复,受损的五脏六腑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甘霖,重新焕发活力。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气息从微弱游丝变得平稳悠长。
楚骁看着女儿情况好转,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丝,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疲惫与后怕。他对着凤炎深深一揖:“凤少主,救命之恩,楚骁…铭记于心!”声音嘶哑,带着沉甸甸的感激。
凤炎连忙侧身避开,鎏金色的眼眸中怒火未消,却多了几分郑重:“元帅言重了!灼华郡主为护百姓、守疆土而伤,凤炎岂能坐视?此乃分内之事!蛮子卑鄙,此仇…必报!”他目光落在楚灼华苍白却已显生机的脸上,金瞳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帅府内气氛稍缓。军医再次仔细检查后,确认楚灼华伤势已稳住,性命无虞,但经脉脏腑受损严重,需长时间静养恢复,且那元婴老怪的阴毒死气虽被驱散,但残存的侵蚀之力仍需时日慢慢拔除。楚骁命人小心将楚灼华移至内室静养,凤炎本想留下守护,但被楚骁以军务繁忙、郡主需静养为由婉拒。凤炎虽心有不甘,但也知此时不宜打扰,留下几瓶南疆特制的温养丹药后,便匆匆离去,言道要去督促援军物资。
内室之中,炭火融融,药香淡淡。楚灼华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小雪蜷缩在她枕边,冰蓝猫瞳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呼噜声,似乎在守护主人。楚灼华意识昏沉,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沉睡。每次清醒,都能感受到体内那股炽热而温和的力量在缓缓修复着创伤,也感受到后心处那残留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寒刺痛。前世林烬的灵魂在昏沉中叫嚣着疼痛与恐惧,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今生楚灼华的意志则在努力凝聚,对抗着虚弱与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素心引着一位身着月白蟠龙纹常服、气质温润如玉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七皇子赵珩。
“殿下…”素心轻声行礼。
赵珩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床榻上。看到楚灼华苍白虚弱的面容,他温润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冰冷的怒意。他步履轻悄地走到榻边,俯身凝视着沉睡中的少女。她清冷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病弱的倦意,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平日的疏离与锋芒,显得格外脆弱。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盒,递给素心:“此乃‘九转还魂丹’的残方所炼‘蕴神养脉丹’,虽不及原方神效,但温养经脉、修复神魂损伤有奇效。每日一粒,温水化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谢殿下!”素心恭敬接过。
赵珩的目光再次落在楚灼华脸上,停留了许久,才轻叹一声,转身离去,步履依旧从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楚灼华在昏沉中似乎感受到那温润平和的目光,意识挣扎着清醒了一瞬,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月白背影消失在门口。她心中微动,是赵珩…他也来了。随即,疲惫再次袭来,她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内室烛火昏黄,炭火噼啪。楚灼华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虽然身体依旧虚弱无力,后心处也隐隐作痛,但意识已完全清醒。她微微侧头,看到枕边小雪安睡的侧脸,冰蓝猫瞳紧闭,毛茸茸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目光扫过床边小几。上面除了药碗水杯,还多了两个精致的盒子。一个赤红如火,雕刻着展翅金凰,散发着淡淡的炽热气息,是凤炎留下的南疆丹药。另一个温润白玉,素雅无华,却隐隐透着一股平和滋养的灵力波动,是赵珩送来的“蕴神养脉丹”。
看着这两份“关怀”,楚灼华心中五味杂陈。凤炎…那个行事张扬、热情似火的南疆少主,在她重伤垂危之际,毫不犹豫地献出了族中圣药,救她一命。那份炽热的关切,如同他的人一般,直白、浓烈,不容忽视。赵珩…心思缜密、温润如玉的七皇子,在她昏迷时悄然探望,留下温养丹药,关切无声却细致入微。
前世那个名为林烬的宅男灵魂,此刻在心底发出怪异的哀嚎。变成女人也就罢了,还被两个顶级高富帅疯狂追求?这剧情…怎么跟某些恶俗小说似的?他(她)甚至想起前世和损友开玩笑时说的:“要是老子变成妹子,先让兄弟们爽爽…” 可如今…真到了这一步,看着凤炎那毫不掩饰的炽热眼神,感受着赵珩那无孔不入的温柔体贴,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什么“爽爽”?她只想让他们离远点!那份根植于前世男性灵魂深处的、对同性亲密接触的本能排斥,以及对异性示好的无所适从,此刻被无限放大!
她试着想象自己接受其中任何一人的情景…凤炎那狂野的笑容和灼热的拥抱?赵珩那温润的注视和细腻的呵护?…不行!胃里一阵翻腾!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太别扭了!太尴尬了!简直比被那元婴老怪抓一爪子还难受!
她烦躁地闭上眼。救命之恩,情深义重…这些道理她都懂。凤炎不顾一切送来圣药,赵珩默默守护送来温养…这份情谊,沉重如山。她并非铁石心肠,心中自然感激。但感激归感激,感情归感情。她无法因为感激,就勉强自己去接受一份让她浑身不适的亲密关系。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只想安安静静宅着、撸猫、修炼、画画的林烬啊!为什么非要扯上这些情情爱爱?太麻烦了!
“喵…” 小雪似乎感受到她的烦躁,睁开冰蓝猫瞳,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呼噜声。
楚灼华心头一软,反手轻轻抚摸着小雪温软的毛发。还是小雪好,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不会送让她尴尬的礼物,更不会用炽热或温柔的眼神盯着她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门外传来素心轻柔的禀报:“小姐,凤少主…又来了。说是不放心,想看看您醒了没有…”
楚灼华额角青筋一跳。又来了!这莽夫!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声音虚弱却清冷:“…告诉他,我醒了,但需要静养,不便见客。谢他挂念。”
“是。”素心应声退下。
门外隐约传来凤炎洪亮的声音:“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本少主不进去!就在外面守着!郡主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随即是他在门外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一丝固执。
楚灼华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守在门外?这跟直接进来有什么区别?她都能想象出他那双鎏金色眼眸眼巴巴望着门口的样子!这让她怎么静养?!
未等她平复心绪,素心又轻声道:“小姐…七殿下也派人送东西来了。”
楚灼华无力地闭上眼。又来了…
素心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进来:“殿下言道,知郡主已醒,特送来‘安魂定魄香’。此香以‘凝神花’、‘养魂木’为主料,佐以温养经脉的灵药炼制而成。点燃后,可助郡主宁心安神,温养受损神魂,加速恢复。” 盒内,是几支色泽温润、散发着清雅香气的线香。
楚灼华看着那几支线香,又看看门外隐约晃动的火红身影,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一个守在门外,热情似火,让她避无可避;一个送来安神香,体贴入微,润物无声。这两种“关怀”,都让她觉得心累。
她让素心点燃一支安魂香。清雅的香气袅袅升起,带着温润平和的气息,确实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宁静。身体依旧虚弱,后心的刺痛也提醒着她伤势的严重。她需要静养,需要恢复…而不是应付这些扰人的“桃花”。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门外那个火红的身影,也不再想那温润如玉的皇子。心神沉入丹田,引导着体内残存的涅槃火莲子药力与玄冥道元,缓缓温养着受损的经脉。感受着小雪温软的触感与均匀的呼噜声,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好起来…然后…离这些麻烦远点!
然而,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逃避。雁门关外,狼庭大军虎视眈眈。关内,这两位“麻烦人物”也不会轻易离去。这病榻之上,亦是战场。而她…注定无处可逃。
(第八十四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