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小巷中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如同冰冷的烙铁，狠狠烫在楚灼华的心头。她几乎是逃离般冲回了帅府后院，身形踉跄地翻窗而入，反手死死关上窗棂，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嘴唇上残留的触感——那炽热、霸道、带着不容抗拒的男性气息，甚至那令人作呕的、试图侵入的湿滑——如同跗骨之蛆，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呕…” 她冲到水盆边，抓起布巾，沾了冰冷的清水，用力地、反复地擦拭着嘴唇！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唇瓣擦破！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却无法驱散那份深入骨髓的恶心感！前世林烬的灵魂在疯狂尖叫：被男人亲了！还被伸舌头了！恶心！太恶心了！比踩到腐烂的老鼠还恶心！那份根植于男性灵魂深处的、对同性亲密接触的本能排斥，混合着被侵犯的屈辱与愤怒，如同毒液般在她体内肆虐！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直到嘴唇红肿刺痛，直到冰冷的布巾也无法带来丝毫缓解。她颓然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抱膝，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身体因为愤怒和恶心而微微颤抖。小雪不知何时醒来，轻盈地跃到她身边，冰蓝猫瞳担忧地望着她，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臂，喉咙里发出细弱而焦急的“喵呜”声。
“小雪…” 楚灼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伸手将小雪紧紧抱入怀中，脸颊埋进它温软蓬松的毛发里，汲取着那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温暖与安慰。只有抱着小雪，感受着它平稳的心跳和细弱的呼噜声，她心中那翻腾的恶心与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一丝。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门外，响起了素心轻柔却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小姐…七殿下…来了。说是有事…想见您。”
楚灼华身体一僵。赵珩…他来了。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不堪的一幕。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疲惫瞬间涌上心头。她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抱着小雪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嘴唇红肿，冰蓝色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怒火与一丝狼狈。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努力让表情恢复往日的清冷，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郁色，却难以掩饰。
“请殿下…稍候。”她声音有些沙哑。
片刻后，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赵珩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气质温润，但此刻，那张清俊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眸，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的表面下，翻涌着压抑的怒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耻辱。
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落在楚灼华身上，在她红肿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冰冷。随即，他移开目光，扫过内室，最终落在窗边小几上那支尚未燃尽的安魂定魄香上。袅袅青烟，散发着清雅的香气，却无法驱散室内的凝滞。
“殿下深夜前来，有何要事？”楚灼华抱着小雪，声音清冷，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她只想尽快打发他走。
赵珩缓缓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来看看你。伤势…可好些了？”
“劳殿下挂心，已无大碍。”楚灼华淡淡道。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小雪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压抑，冰蓝猫瞳警惕地盯着赵珩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终于，赵珩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楚灼华脸上。这一次，他没有回避，那双温润的眼眸深处，翻涌的怒火再也无法完全压抑。
“方才…”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极力克制的颤抖，“在巷中…我看见了。”
楚灼华心头一紧，抱着小雪的手臂微微用力。果然…是为了这个。她抿了抿红肿的唇，声音依旧平静：“殿下看见了什么？”
“看见凤炎…对你…”赵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痛楚与愤怒，“他竟敢…竟敢如此轻薄于你！” 他温润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与深深的耻辱！仿佛被侵犯、被玷污的，是他自己一般！
楚灼华看着他眼中那近乎实质的怒火和耻辱，心中那点因被侵犯而产生的委屈，瞬间被一股荒谬的烦躁取代！轻薄？他以为她愿意吗？！她才是受害者！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凭什么觉得被羞辱的是他？！
“那又如何？”楚灼华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讥诮，“凤少主行事狂放，非我所能预料。殿下若为此事前来质问，大可不必。”
“质问？”赵珩像是被刺痛了，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灼华！你…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大胤玄凰郡主！是…是…”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后面的话，但眼中的痛楚与愤怒却更加炽烈，“你可知…你可知他此举，不仅是辱你！更是辱我大胤皇室！辱我赵珩！”
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抖：“你是我…是我赵珩认定的…未来的皇子妃！他凤炎！一个南疆蛮子！竟敢…竟敢如此对你！这不仅是轻薄！这是对我大胤的挑衅！是对我赵珩的羞辱！” 他温润如玉的形象彻底崩塌，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被触犯了逆鳞、尊严遭受践踏的皇子，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楚灼华看着眼前这个失态的赵珩，只觉得一股更加浓烈的烦躁涌上心头！未来的皇子妃？他认定的？他凭什么认定？！她什么时候答应过？！凤炎的行为固然可恶，让她恶心愤怒！但赵珩此刻的愤怒，这种将她视为私有物、将她的遭遇等同于对他本人和皇室羞辱的态度，同样让她感到窒息和…厌恶！
“殿下！”楚灼华的声音冰冷如刀，打断了他的话，“我是大胤玄凰郡主！是玄凰卫指挥使！我的身份，我的尊严，由我自己守护！由不得他人置喙！更无需他人替我感受羞辱！” 她抱着小雪，挺直脊背，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赵珩，带着不容侵犯的清冷与疏离，“至于什么‘未来的皇子妃’…殿下，慎言！灼华…从未应允过什么！”
赵珩被她冰冷的话语和眼神刺得一怔，脸上的愤怒与耻辱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更深的错愕与…一丝受伤。他看着她红肿的唇瓣，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疏离与抗拒，心头如同被狠狠剜了一刀！他以为…他以为他们之间，早已心照不宣！他以为他的守护、他的体贴，早已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他以为…她至少…会理解他的愤怒，会需要他的保护！可此刻…她竟如此冷漠！如此…排斥！
“灼华…你…”赵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温润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你…竟如此看我？我…我只是…只是心疼你！只是愤怒于那蛮子的无礼！只是…只是无法忍受你受此屈辱！”
“我的屈辱，我自己会讨回！”楚灼华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劳殿下费心！夜深了，殿下请回吧！灼华…需要静养！” 她下了逐客令，声音冰冷，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赵珩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看着楚灼华冰冷疏离的脸庞，看着她紧紧抱着那只雪白灵猫寻求慰藉的姿态，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与…冰冷的寒意。他精心编织的温柔网，他以为牢不可破的默契，在这一刻，似乎被无情地撕裂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温润如玉的脸上，只剩下深深的挫败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难堪。
他深深地看了楚灼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一言不发，转身拂袖而去！月白的衣袂在昏黄的烛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
内室的门被轻轻关上。楚灼华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懈下来，抱着小雪的手臂微微发抖。她疲惫地闭上眼，将脸埋进小雪温软的毛发里。唇上的红肿依旧刺痛，胃里的恶心感仍未完全消散。而赵珩那愤怒、耻辱、受伤的眼神，如同另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凤炎的强吻让她恶心愤怒，赵珩的“心疼”与“占有欲”同样让她窒息烦躁。这该死的桃花劫！这令人厌烦的纠缠！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养伤，只想快点好起来，远离这些扰人的纷争！这雁门关的战场，比城外的狼庭大军…更让她心力交瘁！
（第八十六章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