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仆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他握着帽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先……先生！您……您是如何得知？失窃的正是小姐最珍爱的、已故夫人留下的那枚魔法怀表，就在昨晚，在里弗斯子爵举办的春季舞会上！”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伊维娜站在罗切斯特身后半步的位置，清楚地看到了男仆的反应。她轻轻吸了口气。罗切斯特的“推理”又一次精准地命中了目标。尽管她已经目睹过很多次，但这种近乎读心术般的洞察力，依旧会在某个瞬间让她感到一丝寒意。
罗切斯特轻轻点了点头，仿佛男仆的震惊只是印证了他心中某个早已勾勒清晰的轮廓。
“舞会魔法物品，社交场合。”他低声自语，语速极快。几秒钟后，他猛地抬起头，果断地对男仆说：“带路。伊维娜小姐，带上您的医疗箱，虽然希望用不上，但有备无患。德曼太太，劳烦您告知我的‘小小助手们’，今天的例行‘城市观察报告’暂时取消。”
“助手们？”伊维娜一边快速转身准备上楼去拿她那个标志性的、装着各种应急药品和器械的黑色皮箱，一边下意识地反问。
罗切斯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朝着阁楼的方向随意挥了挥手。就在伊维娜抬头望去的一瞬间，阁楼那扇狭窄的气窗“咔哒”一声被从里面推开。紧接着，三四个拳头大小、由黄铜和秘银打造、结构精巧得如同艺术品的小东西，“嗖嗖嗖”地飞了出来。它们有着圆滚滚的身体，两侧是快速扇动的、薄如蝉翼的金属翅膀，身体前方镶嵌着小小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多面水晶透镜。
“蒸汽眼！”伊维娜认出了这些小东西，这是罗切斯特结合了侏儒工程学和基础元素召唤术捣鼓出来的“小发明”，能进行简单的空中侦查和信息传递。它们在空中灵活地盘旋了几圈，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似乎在向罗切斯特致意，然后便朝着王都不同的方向快速飞去，消失在布满蒸汽管道的城市天际线中。
“让它们去听听城市的脉搏，总好过在这里无所事事。”罗切斯特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随即大步走向那辆装饰着银鹰徽章的豪华马车。男仆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
车厢内部的空间相当宽敞，装饰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深蓝色的天鹅绒座椅柔软细腻，脚下则铺着厚实的、图案繁复的提花地毯。车厢内壁镶嵌着打磨光滑的深色胡桃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藤蔓与花卉图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的、混合了雪松与没药的淡雅熏香气息。
车厢顶部中央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稳定白光的魔法水晶球，将车厢内部照得亮如白昼，光线均匀而舒适。车窗玻璃异常清澈，上面似乎流动着极淡的魔力纹路，显然具有某种防护或调节光线的功能。
罗切斯特一上车就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最宽敞的那个座位，身体舒展开来，那件丝绒晨袍铺满了大半张座椅。伊维娜坐在他对面，将自己的医疗箱小心地放在脚边铺着厚毯的地板上。男仆则安静地坐在靠近车门的一个折叠小座椅上。
随着男仆一声简短的指令，车厢轻微一震。
外面传来车夫清晰的吆喝声和清脆的鞭响。
两匹骏马迈开有力的步伐，沉重的马蹄铁敲击在格洛斯特街的鹅卵石路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
伴随着这蹄声的，是车辕处那精巧的黄铜齿轮结构开始更加明显地运作起来，发出持续而低沉的“咔嗒……咔嗒……”声，有效地过滤掉了大部分颠簸，让车厢内的乘坐异常平稳。车顶那个小小的黄铜烟囱里，喷出的白色蒸汽变得浓郁了一些。
马车驶离了格洛斯特街相对安静的街区，汇入了王都清晨逐渐苏醒的喧嚣洪流。街道开始变得宽阔，两旁矗立着气派的石砌建筑。巨大的广告牌悬挂在楼宇之间，上面绘制着色彩鲜艳的图画：最新款的“飞燕”牌蒸汽飞艇在云端翱翔，闪烁着霓虹般魔光的“夜莺”牌留声机播放着动人的旋律，还有巨大的香水海报，画着身着华丽晚礼服的女士，旁边一行夸张的花体字写着：“月神之吻——让您的气息如月光般神秘诱人”。
高架在街道上空的粗大蒸汽管道如同巨龙的脉络，纵横交错，将不同的工厂区、商业区和居住区连接起来。这些管道表面包裹着厚厚的隔热石棉和金属网，此刻正随着内部蒸汽的输送发出沉闷的“隆隆”声，时不时从阀门或接口处喷出一股股白色的蒸汽，如同巨兽的鼻息，带着嘶嘶的声响和灼热的气息，迅速融入冰冷的空气。
街头，形形色色的人流开始涌动。头戴高顶礼帽、手持镀金手杖的绅士步履匆匆；挎着藤篮、裹着头巾的主妇在街角的面包店前排起长队；穿着背带裤、脸上沾着油污的蒸汽机械师背着工具箱赶路；报童挥舞着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洛顿时报》，声音嘹亮地喊着最新的头条新闻。
车厢内，罗切斯特一改在221B起居室里的慵懒，整个人如同上了发条般精神焕发。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指尖相触，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架，目光锐利地锁定着对面那位正襟危坐的男仆。
“现在，约翰逊，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名字的话，”罗切斯特开口，“把昨晚舞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从你们抵达里弗斯子爵府邸的那一刻开始。任何细节，无论你认为多么微不足道，都至关重要。记住，是任何细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