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开始的时候，府邸里所有的大型照明魔法灯都会短暂关闭，只保留基础照明。”本杰明艰难地回忆着，“锅炉房的蒸汽压力需要提前调整，不然灯一关，蒸汽压力波动太大，会影响供暖系统的稳定，这是我的工作。”
“焰火开始的时间是十点整，持续十分钟。”
“你进入锅炉房的时间？”
“大概十点过五分，或者过三分？我记不太清了。”本杰明不确定地说道，“从后门廊跑到地下室需要时间，我跑得很快。”
“有记录吗？”
“有。锅炉房的压力调节阀操作台，有自动记录仪，每次压力调整都有时间和操作员编号记录。”本杰明着急地说道，“记录仪不会骗人，你们可以去查！焰火开始后，我一直在锅炉房盯着压力表，直到焰火结束，大概十点十分多吧，才听到上面有人喊东西丢了，乱哄哄的。”
罗切斯特灰色的眼眸里精光一闪，他看向手中里弗斯子爵提供的简易府邸布局图。
“从后门廊泄露点到锅炉房入口，直线距离约七十码，但需要绕行主楼侧面，通过狭窄的服务通道和楼梯。以最快奔跑速度，至少需要两分钟。焰火十点整开始，你十点过五分进入锅炉房操作记录成立。那么，从十点整到十点十分焰火结束，这关键的十分钟内，你理论上都在地下室锅炉房内。”
“可是，锅炉房位于主楼地基深处，完全封闭，只有厚重的铁门和狭窄的通风口与外界相连。从那里，你无法看到喷泉广场，无法听到广场上的细微声响，因为焰火本身的巨大轰鸣会掩盖一切。更重要的是，”他向前逼近一步，身体几乎贴在冰冷的铁栅栏上，“从锅炉房到喷泉广场，即使以最快速度奔跑，单程也需要至少一分半钟。往返需要三分钟。这还不包括寻找目标、实施盗窃、再返回的时间。而怀表失窃的时间窗口，就在焰火结束、人群返回舞厅的瞬间混乱之中，也就是十点十分左右！”
罗切斯特定下结论：“在焰火持续的十分钟内，你根本无法离开锅炉房、往返于地下室与喷泉广场之间、实施盗窃、再返回锅炉房而不被记录仪或任何人发现！时间，克拉克先生，时间是物理的铁律！它证明了你不可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喷泉广场实施盗窃！”
罗切斯特的推理无懈可击。时间，这个最基础也最强大的证据，似乎彻底洗刷了他盗窃怀表的嫌疑。
然而，伊维娜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她的目光并未被罗切斯特完美的逻辑所吸引，而是牢牢锁定在本杰明身上。她注意到，当罗切斯特用时间证明他不可能偷窃怀表时，本杰明眼中闪过一瞬的、如同溺水者即将获救般的微弱光亮，但随即，那光亮被更深沉、更浓重的绝望所吞噬。
为什么明明被洗脱嫌疑还会绝望?
而且，他的身体在听到“时间证明”后，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他下意识地用被铐住的双手，紧紧抓挠着自己的小臂内侧，动作近乎自残般的用力，指甲在粗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红痕。从医学和心理学角度来说，这是一种极度焦虑和内心巨大冲突的表现。
“罗切斯特先生，”伊维娜的声音在沉默的拘押室里响起。
她向前一步，站在罗切斯特身边，隔着铁栅栏，目光温和地看向本杰明，“本杰明，罗切斯特先生的分析很有力。时间证明你当时不可能出现在喷泉广场偷走怀表。那么，”她特意将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以平时对待病人的态度安抚道，“那片出现在玛格丽特小姐房间壁炉里的布片，也就是你袖口撕裂的碎片，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在那个时间点，或者更早之前，是否去过那间休息室附近？或者你接触过玛格丽特小姐？”
“壁炉……碎片……”本杰明猛地抬起头，他死死盯着伊维娜，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脸色由死灰转为一种病态的惨白。他抓挠手臂的动作更加疯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几乎要抓出血来。
“不，不，我不知道，我没去过，我没接触过她！”他尖叫道，试图否认，但身体却诚实得筛糠般颤抖起来，整个人如同被推到了崩溃边缘。
这反应太反常了。
洗脱了最严重的盗窃指控，为何对一片布片出现在壁炉里反应如此激烈？甚至远超被指控偷窃时的恐惧？
就在拘押室内的气氛因本杰明的崩溃而紧绷到极致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霍勒斯管家那刻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步履间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急促。
他无视了铁栅栏内崩溃的嫌犯，径直走到罗切斯特和伊维娜面前，对着罗切斯特深深一躬，还是同样平静的声音，却清晰地吐出令人震惊的消息：
“罗切斯特先生，格洛达尔医生。子爵大人动用了府库储备，消耗了三块高阶魔法石，在府邸范围内再次布置了‘高阶魔力共鸣追踪术阵’。就在刚才，阵心水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一闪即逝的魔力印记残留波动。”
管家语气凝重，“波动残留的源头位置，指向府邸地下深处，靠近那废弃了超过三十年的旧下水道入口附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