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来自勋爵,而是来自墙角的艾米丽亚·格林伍德。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美丽的面孔因极度的痛苦、失望和心碎而扭曲变形。深金色的长发散乱地贴在泪痕斑斑的脸上。她不再看温斯顿勋爵,而是像一个失去了所有支撑的破败娃娃,对着空气,对着那个在她心中彻底崩塌的完美幻影,发出了泣血质问。
“为什么?温斯顿!为什么是你?你明明,你明明那么优雅,那么温柔,你问我怀表重量时,我竟然……竟然以为你是关心我会不会累!原来你只是在计算怎么偷走它!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对你的……”
“信任”二字她已说不出口,巨大的羞辱和心碎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只能扶着墙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唯一的……”
艾米丽亚那纯粹、绝望、毫无保留的心碎哭声,彻底令温斯顿勋爵那早已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迎来崩溃。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手指深深插进金色的头发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
“够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艰难地响起。
“是我。”
他放下手,露出一张涕泪横流、布满绝望沟壑的脸庞,眼神空洞地望着冰冷的地面,“装置是我设计的,是我安装的,在舞会前一周,借着检查暖气的名义,在霍勒斯管家的‘陪同’下完成的,大概有个两到三次的安装。”
他不再看任何人,麻木地陈述着。
“目的是偷那块怀表,它价值连城,是古董,黑市上容易出手。我欠了赌债,很大一笔。‘黑蝎子’的人,他们逼我,不还钱,就……”他打了个寒颤,没有说下去。
“至于那个管道工,”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的情况是有人告诉我的,用信塞在我家的门缝里,信里写了他女儿的病,写了他需要伊莎贝尔皇家药剂坊的药,写得很清楚。信我看完就烧了,我不知道写信的是谁。”
“怀表。”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本杰明那个蠢货,把铅盒塞进阀门后,我派去的另一个心腹,就立刻取走了。本杰明根本不知道,怀表早就不在管道里了。”
“那个心腹呢?”卡文迪什队长厉声追问。
“事情好像有点风声不对。”温斯顿勋爵不在意地说道,“他害怕了,拿了钱潜逃了。也可能被我灭口了?我记不清了。总之怀表不在我手上。”他结束了供述,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瘫软在椅子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线索再次中断。
怀表依旧不见踪影。
询问室内一片死寂,只有艾米丽亚压抑的啜泣声。卡文迪什队长眉头紧锁,显然在消化勋爵漏洞百出的供词。里弗斯子爵脸色阴沉。霍勒斯管家依旧不发一言。
就在这时,罗切斯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勋爵阁下,您的供词存在两个显著的问题。”
“问题一,铅盒的隔绝魔力特性。您的设计图上标注了铅锑合金涂层,这是隔绝格林伍德夫人强大魔力印记的唯一有效手段。然而,在您的工坊里,我们进行了彻底搜查。没有铅锭。没有锑粉。没有熔炼设备。没有任何与铅锑合金加工、涂层处理相关的研究笔记、材料残留或工具痕迹。请问,这个承载了整个犯罪链条核心功能隔绝的铅盒外壳,从何而来?凭空产生?还是由某个神秘的第三方提供?”
“问题二,关于本杰明的信息来源。一封匿名信?精准地投递到您的住处?精准地洞悉一个底层管道工最致命的弱点?您声称烧毁了它,无从查证。这过于巧合。那个写信告知您本杰明弱点、并精准消失的‘某人’,他是谁?还是说,这只是你杜撰的?”
罗切斯特的目光扫过勋爵瞬间僵硬的身体,扫过卡文迪什、子爵、伊维娜,最后落在那几张标注着铅盒设计的图纸上:“这两个问题,有着明显的逻辑问题。这意味着,”他肯定地说道,“在您华丽的犯罪戏剧幕后,在您与绝望的本杰明之间,还存在一个无形的幽灵。他知晓您的需求,他洞悉本杰明的弱点。他提供了关键的部件,并完美地隐藏了自己!”
“当然,也许并没有第三者,你策划了这一切,并试图用第三者为自己减罪。究竟是怎么回事,请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